痴痴地听着曲子,那个瞬间,廖青染觉得自己是真正地开始老了。
薛紫夜站起身,往金狻猊的香炉里添了一把醍醐香,侧头看了一眼睡去的人。
“那些混账大人说你的眼睛会杀人,可为什么我看了就没事?”那双眼睛含着泪,盈盈欲泣,“你是为了我被关进来的——我和雪怀说过了,如果、如果他们真挖了你的眼睛,我们就一人挖一只给你!”。
他的眼睛里却闪过了某种哀伤的表情,转头看着霍展白:“你是她最好的朋友,瞳是她的弟弟,如今你们却成了誓不两立的敌人――她若泉下有知,不知多难过。”。
“八年来,一直是她陪在浴血搏杀的自己身边,在每一条血路的尽头等待他,拯救他;那么这最后的一夜,就让他来陪伴她吧!!”
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?”。
妙风看了她许久,缓缓躬身:“多谢。”!
鼎剑阁的七剑齐齐一惊,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——大氅内忽然间伸出了第三只手,苍白而微弱。
“你到底开不开窍啊!”她把手里的金针一扔,俯过身去点着他的胸口,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,“那个教王是不是给你吃了迷药?我想救你啊……你自己怎么不当一回事?”
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,轻声笑了笑,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。
是,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原来,这坛醇酒,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。
““你没事?”他难得收敛了笑容,失惊。!
瞳猛地抬头,血色的眸子里,闪过了一阵惨厉的光。。
旋那是、那是……血和火!。
“离她上一次见到那个女人,已然八年。!
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,有些诧异。!
圣火令?那一瞬间,他只觉得头脑一清。
“妙风微微笑了笑,只是加快了速度:“修罗场出来的人,没有什么撑不住的。”!
她的手衰弱无力,抖得厉害,试了几次才打开了那个羊脂玉瓶子,将里面剩下的五颗朱果玉露丹全部倒出——想也不想,她把所有的药丸都喂到了妙风口中,然后将那颗解寒毒的炽天也喂了进去。。
“琉璃色的眼睛发出了妖异的光,一瞬间照亮了她的眼眸。那个人似乎将所有残余的力量都凝聚到了一双眼睛里,看定了她,苍白的嘴唇翕动着,吐出了两个字:“救……我……”。
他默然地坐下,任凭她开始检查他的双眼和身体上的各处伤口——他没有注意她在做什么,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八处大穴已然被逐步封住,完全不能动弹。他只是极力睁大眼睛,想看清楚她的模样。十二年不见了……今夜之后,或者就是至死不见。。
的确,在离开药师谷的时候,是应该杀掉那个女人的。可为什么自己在那个时候,竟然鬼使神差地放过了她?!
软轿停下的时候,她掀开帘子,看见了巨石阵对面一袭白衫猎猎舞动。距离太远看不清对方的面目,只见雪地上一头蓝色长发在风中飞扬,令人过目难忘。。
“她站在风里,感觉全身都出了一层冷汗,寒意遍体。。
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,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。
““我知道你的心事,你是怕当了阁主后再照顾秋夫人,会被江湖人议论吧?”似乎明白他的忧虑,南宫老阁主开口,“其实你们的事我早已知道,但当年的情况……唉。如今徐重华也算是伏诛了,不如我来做个大媒,把这段多年情债了结了吧!”!
他忽然一个踉跄,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。
“别看他眼睛!”一眼看到居中的黑衣人,不等视线相接,霍展白失声惊呼,一把拉开卫风行,“是瞳术!只看他的身体和脚步的移动,再来判断他的出手方位。”。
“你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水里睡了那么多年,是不是感到寂寞呢?。
“这……”霍展白有些意外地站起身来,刹那间竟有些茫然。……
霍展白蓦地震了一下,睁开了眼睛:“非非……我这次回来,是想和你说——”
“妙风使,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?”霍展白微微而笑,似不经意地问。
“妙水,”他忽然开口了,声音因为受刑而嘶哑,“我们,交换条件。”。
在他错身而过的刹那,薛紫夜隐约有一种怪异的感觉,却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。。
“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。
“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。
“大家上马,继续赶路!”他霍然翻身上马,厉叱,“片刻都不能等了!”!
“在送她上绝顶时,他曾那样许诺——然而到了最后,他却任何一个都无法保护!……”
“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,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,绝不可再留,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,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,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……最后,也最隐秘的原因,是因为——。
短短的刹那,他经历了如此多的颠倒和错乱:恩人变成了仇人,敌手变成了亲人……剧烈的喜怒哀乐怒潮一样一波波汹涌而来。。
“该动手了。”妙火已然等在黑暗里,却不敢看黑暗深处那一双灵光蓄满的眼睛,低头望着瞳的足尖,“明日一早,教王将前往山顶乐园。只有明力随行,妙空和妙水均不在,妙风也还没有回来。”!
霍展白目瞪口呆。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,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,腰畔空空,随身不离的长剑早已换成了一只装钱的荷包——就是一个霹雳打在头上,他也想象不出八剑里的卫五公子,昔日倾倒江湖的“玉树名剑”卫风行,会变成这副模样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