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在这个下着雪的夜里,在终将完成多年心愿的时候,他却忽然改变了心意。
“不,肯定不是。”霍展白从地上捡起了追风的佩剑,“你们看,追风、蹑景、晨凫、胭脂四人倒下的方位,正符合魔宫的‘天罗阵’之势——很明显,反而是八骏有备而来,在此地联手伏击了某人。”
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。
她尽情地发泄着多年来的愤怒,完全没有看到玉阶下的妙风脸色已然是怎样的苍白。。
““薛谷主,怎么了?”窗外忽然有人轻声开口,吓了她一跳。!”
她俯身在冰面上,望着冰下的人。入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,琉璃灯在手里摇摇晃晃,在冰上折射出流转的璀璨光芒。。
“这样又看又摸,如果我是女人,你不负责我就去死。”霍展白恢复了平日一贯的不正经,涎着脸凑过来,“怎么样啊,反正我还欠你几十万诊金,不如以身抵债?你这样又凶又贪财的女人,除了我也没人敢要了。”!
霍展白作为这一次行动的首领,却不能如此轻易脱身——两个月来,他陪着鼎剑阁的南宫老阁主频繁地奔走于各门各派之间,在江湖格局再度变动之时,试图重新协调各门各派之间的微妙关系,达成新的平衡。
他微微侧头,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,叹了一口气。
廖青染翻了翻秋水音的眼睑:“这一下,我们起码得守着她三天——不过等她醒了,还要确认一下她神志上是否出了问题……她方才的情绪太不对头了。”。
“哦……来来来,再划!”。
“——院墙外露出那棵烧焦的古木兰树,枝上居然孕了一粒粒芽苞!!
谁?有谁在后面?!霍展白的酒登时醒了大半,一惊回首,手下意识地搭上了剑柄,眼角却瞥见了一袭垂落到地上的黑色斗篷。斗篷里的人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璀璨眼睛。不知道在一旁听了多久,此刻只是静静地从树林里飘落,走到了亭中。。
旋眼看他的背影隐没于苍翠的山谷,她忽然觉得胸中阵阵寒冷,低声咳嗽起来。。
“薛紫夜无言点头,压抑多日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直落下来——这些天来,面对着霍展白和明介,她心里有过多少的疲倦、多少的自责、多少的冰火交煎。枉她有神医之名,竭尽了全力,却无法拉住那些从她指尖断去的生命之线。!
“薛谷主,”蓝衫女子等待了片刻,终于盈盈开口,“想看手相吗?”!
也真是可笑,在昨夜的某个瞬间,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,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——然而,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。
““死了也好!”然而,只是微一沉默,他复又冷笑起来,“鬼知道是谁的孽种?”!
——她知道,那是七星海棠的毒,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。。
“没留意到他迅速温暖起来的表情,南宫老阁主只是低头揭开茶盏,啜了一口,道:“听人说薛谷主近日去世了,如今当家的又是前任的廖谷主了——也不知道那么些年她都在哪里藏着,徒儿一死,忽然间又回来了,据说还带回一个新收的徒……”。
出门前,他再叮嘱了一遍:“记住,除非他离开,否则绝不要解开他的血封!”。
这,也是一种深厚的宿缘吧?!
醉笑陪君三万场,猛悟今夕何夕。。
““我希望那个休战之约不仅仅只有,而是……在你我各自都还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,都能不再刀兵相见。不打了……真的不打了……你死我活……又何必?”。
这,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。
“这个薛紫夜提过的称呼从教王嘴里清清楚楚地吐出,一瞬间,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,另外一种撕裂般的感觉从内心蔓延出来,令他全身颤抖。!
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。
在他被瞳术定住的瞬间,黑夜里一缕光无声无息地穿出,勒住了他的咽喉。。
“当天下午,两位剑客便并骑离开了临安,去往鼎剑阁和其余五剑会合。。
“我知道你的心事,你是怕当了阁主后再照顾秋夫人,会被江湖人议论吧?”似乎明白他的忧虑,南宫老阁主开口,“其实你们的事我早已知道,但当年的情况……唉。如今徐重华也算是伏诛了,不如我来做个大媒,把这段多年情债了结了吧!”……
那是一个年轻男子,满面风尘,仿佛是长途跋涉而来,全身沾满了雪花,隐约可以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人,那个人深陷在厚厚的狐裘里,看不清面目,只有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垂落在外面。
他转身,伸掌,轻击身后的冷杉。
何况……他身边,多半还会带着那个药师谷不会武功的女人。。
难道是……难道是沫儿的病又加重了?。
““是!”属下低低应了一声,便膝行告退。。
“——然而,奔逃的人没有回头。。
那一条路,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,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!
“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站起,扯过外袍覆上,径自走出门外。……”
““可是……”出人意料的,绿儿居然没听她的吩咐,还在那儿犹豫。。
霍展白沉吟片刻,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,也便有了答案。。
怎么?被刚才霍展白一说,这个女人起疑了?!
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,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,脱口:“秋水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