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
那是多年来倾尽全武林的力量也未曾做到的事!
“好险……”薛紫夜脸色惨白,吐出一口气来,“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?”。
“听说你已经成为鼎剑阁阁主。”雅弥转开了话题,依然带着淡笑,“恭喜。”。
““你……是骗我的吧?”妙水脸上涌出凌厉狠毒的表情,似乎一瞬间重新压抑住了内心的波动,冷笑着,“你根本不是雅弥!雅弥在五岁时候就死了!他、他连刀都不敢握,又怎么会变成教王的心腹杀手?!”!”
那个害怕黑夜和血腥的孩子终于在血池的浸泡下长大了,如王姐最后的要求,他再也不曾流过一滴泪。无休止的杀戮和绝对的忠诚让他变得宁静而漠然,他总是微笑着,似乎温和而与世无争,却经常取人性命于反掌之间。。
她缓缓站了起来,伫立在冰上,许久许久,开口低声道:“明日走之前,帮我把雪怀也带走吧。”!
因为,只要他一还手,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!
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,翻身上马,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。
“找到了!”沉吟间,却又听到卫风行在前头叫了一声。。
“为什么不杀我?”许久,他开口问。。
“七雪?第六夜霍展白在扬州二十四桥旁翻身下马。!
“第一柄,莫问。”他长声冷笑,将莫问剑掷向屋顶,嚓的一声钉在了横梁上。。
旋坐在最黑的角落,眼前却浮现出那颗美丽的头颅瞬间被长刀斩落的情形——那一刹那,他居然下意识握紧了剑,手指颤抖,仿佛感觉到某种恐惧。。
“这,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!
他说话的语气,永远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,薛紫夜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。这个看似温和宁静的人,身上其实带着和瞳一样的黑暗气息。西归的途中,他一路血战前行,蔑视任何生命:无论是对牲畜,对敌手,对下属,甚或对自身,都毫不容情!!
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。
“廖青染没想到,自己连夜赶赴临安,该救的人没救,却要救另一个计划外的人。!
“……”妙风在这样的话语之下震了一震,随即低声:“是。”。
“或许,霍展白说得对,我不该这样地强留着你,应让你早日解脱,重入轮回。。
“呵。”他却在黑暗里讥讽地笑了起来,那双眼睛隐隐露出淡淡的碧色,“弟弟?”。
那里,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。!
他在等待另一个风起云涌时代的到来,等待着中原和西域正邪两位高手的再度巅峰对决的时刻。在那个时候,他必然如那个女医者一样,竭尽全力、不退半步。。
“廖青染点点头:“霍七公子……你也要自己保重。”。
“啪嗒!”明力的尸体摔落在冰川上,断为两截。。
“他绝对不能让妙风带着女医者回到大光明宫来拯救那个魔鬼。凡是要想维护那个魔鬼的人,都是必须除掉的——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,绝不手软!可是……为什么,为什么内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隐隐提醒——那,将是一个错得可怕的决定。!
“呵,”灯火下,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,“不愧是霍七公子。”。
——然而此刻,这个神秘人却忽然出现在药师谷口!。
“一直沉默的妙风忽然一震,瞬地抬起了头,不敢相信地望向薛紫夜——什么?她、她知道?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凶手?!。
这,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……
“金针?”霍展白一惊,“他……被金针封过脑?”
“不杀掉,难免会把来大光明宫的路线泄露出去。”妙风放下她,淡然开口,眼里没有丝毫喜怒,更无愧疚,“而且,我只答应了付给他钱,并没有答应不杀——”
那些怒潮汹涌而出,从心底冲入了他的颅脑,再从他的眼中如雨一般坠落。。
他霍然一惊——不要担心教王?难道、难道她要……。
““霍展白?”看到来人,瞳低低脱口惊呼,“又是你?”。
“——当然,是说好了每瓮五十两的高价。。
“你不会想反悔吧?”雅弥蹙眉。!
“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,竟是女子口声,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。……”
““那么,开始吧。”。
“好,东西都已带齐了。”她平静地回答,“我们走吧。”。
“咦,小姐,你看他怎么了?”绿儿注意到了泡在木桶药汤里的人忽然呼吸转急,脸色苍白,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,脖子急切地转来转去,眼睛紧闭,身体不断发抖。!
他没有再去看——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,便会动摇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