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佛被击中了要害。瞳不再回答，颓然坐倒，眼神里流露出某种无力和恐惧。脑海里一切都在逐步地淡去，那种诅咒一样的剧毒正在一分一分侵蚀他的神志，将他所有的记忆都消除干净——比如昔日在修罗场的种种，比如多年来纵横西域刺杀的经历。
十二年前那场大劫过后，师傅曾带着她回到这里，仔细收殓了每一个村民的遗骸。所有人都回到了这一片祖传的坟地里，在故乡的泥土里重聚了——唯独留下了雪怀一个人还在冰下沉睡。他定然很孤独吧？
还是，只是因为，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，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？。
簪被别在信封上，他认得那是薛紫夜发间常戴的紫玉簪。上面写着一行字：“扬州西门外古木兰院恩师廖青染座下”。。
“那个害怕黑夜和血腥的孩子终于在血池的浸泡下长大了，如王姐最后的要求，他再也不曾流过一滴泪。无休止的杀戮和绝对的忠诚让他变得宁静而漠然，他总是微笑着，似乎温和而与世无争，却经常取人性命于反掌之间。！”
而他们就站在冰上默然相对，也不知过去了多长的时间。。
是的，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，即便是杀人者，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！
“谷主！谷主！快别说话！”霜红大惊失色，扑上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，“霍七公子，霍七公子，快来帮我把谷主送回夏之园去！那里的温泉对她最有用！”
开眼，再度看到妙风在为自己化解寒疾，她是何等聪明的人，立时明白了目下的情况，知道片刻之间自己已然是垂危数次，全靠对方相助才逃过鬼门关。
霍展白沉吟片刻，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，也便有了答案。。
千里之外，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，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，一路向北。。
“捏着那条半死的小蛇，他怔怔想了半晌，忽然觉得心惊，霍然站起。！
“不睡了，”她提了一盏琉璃灯，往湖面走去，“做了噩梦，睡不着。”。
旋果然是真的……那个女人借着替他疗伤的机会，封住了他的任督二脉！。
“雪花如同精灵一样扑落到肩头，顽皮而轻巧，冰冷地吻着他的额头。妙风低头走着，压制着体内不停翻涌的血气，唇角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——是的，也该结束了。等明日送她去见了教王，治好了教王的病，就该早早地送她下山离去，免得多生枝节。！
——院墙外露出那棵烧焦的古木兰树，枝上居然孕了一粒粒芽苞！！
“嘎。”听到“笑红尘”三个字，雪鹞跳了一跳，黑豆似的眼睛一转，露出垂涎的神色。
““谁？”霍展白眉梢一挑，墨魂剑跃出了剑鞘。！
那个男子笑了，眼睛在黑暗里如狼一样的雪亮。。
“把霍展白让进门内，她拿起簪子望了片刻，微微点头：“不错，这是我离开药师谷时留给紫夜的。如今她终于肯动用这个信物了？”。
“教王闭关失败，走火入魔，又勉力平定了日圣女那边的叛乱，此刻定然元气大伤，”瞳抱着剑，靠在柱子上望着外头灰白色的天空，冷冷道，“狡猾的老狐狸……他那时候已然衰弱无力，为了不让我起疑心，居然还大胆地亲自接见了我。”。
黑暗里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，仿佛回忆着什么，泛出了微微的紫。！
“薛谷主不睡了吗？”他有些诧异。。
““哦？”霍展白有些失神，喃喃着，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？”。
日光刚刚照射到昆仑山巅，绝顶上冰川折射出璀璨无比的光。。
“他说什么？他说秋水是什么？！
他和她，谁都不能放过谁。。
车里，薛紫夜一直有些惴惴地望着妙风。这个人一路上都在握着一支短笛出神，眼睛望着车外皑皑的白雪，一句话也不说——最奇怪的是，他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。。
“药王谷的回天令还是不间歇地发出，一批批的病人不远千里前去求医，但名额已经从十名变成了每日一名――谷里一切依旧，只是那个紫衣的薛谷主已然不见踪迹。。
说到最后的时候，她顿了顿。不知为何，避开了提起秋水音的名字。……
“妙空！”他站住了脚，简短交代，“教中大乱，你赶快回去主持大局！”
薛紫夜锁好牢门，开口：“现在，我们来制订明天的计划吧。”
“你……为何……”教王努力想说出话，却连声音都无法延续。。
霜红的笔迹娟秀清新，写在薛紫夜用的旧帕子上，在初春的寒风里猎猎作响。。
“多年的奔走，终于有了一个尽头。。
“提到药师谷，霍展白眼里就忍不住有了笑意：“是，薛谷主医术绝顶，定能手到病除。”。
“呵……月圣女，”他侧过头，看到了远处阁楼上正掩上窗的女子，“你不去跟随慈父吗？”！
“他蹙眉望着她，忽然觉得大半年没见，这个美丽的花魁有些改变。……”
““不用顾虑，”南宫老阁主还以为他有意推脱，板起了脸，“有我出面，谁还敢说闲话？”。
他绝对不能让妙风带着女医者回到大光明宫来拯救那个魔鬼。凡是要想维护那个魔鬼的人，都是必须除掉的——神挡杀神，佛挡杀佛，绝不手软！可是……为什么，为什么内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隐隐提醒——那，将是一个错得可怕的决定。。
“霍展白，我希望你能幸福。”！
墙上金质的西洋自鸣钟敲了六下，有侍女准时捧着金盆入内，请她盥洗梳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