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王手里的金杖一分分地举了起来,点向玉座下跪着的弟子,妙风垂首不语,跪在阶下,不避不让。
“天没亮就走了,”雅弥只是微笑,“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,给彼此带来麻烦。”
“真是耐揍呢。”睁开眼睛的刹那,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冷嘲,“果然死不了。”。
看来,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,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。。
“他说什么?他说秋水是什么?!”
然而在这个下着雪的夜里,在终将完成多年心愿的时候,他却忽然改变了心意。。
卫风行沉吟许久,终于还是直接发问:“你会娶她吧?”!
妙风看着她提剑走来,眼里却没有恐惧,唇边反而露出一丝多日不见的笑容。他一直一直地看着玉座上的女子:看着她说话的样子,看着她笑的样子,看着她握剑的样子……眼神恍惚而遥远,不知道看到了哪个地方。
她伸出手,轻轻为他拂去肩上落满的雪,忽然间心里有久违了的暖意。
“呵……不用对我说对不住,”胭脂奴哼了一声,“也亏上一次,你那群朋友在楼里喝醉了,对小姐说了你八年来的种种事情,可真是惊世骇俗呀!小姐一听,终于灰了心。”。
八年前,为了打入昆仑大光明宫卧底,遏止野心勃勃试图吞并中原武林的魔宫,这个昔年和霍展白一时瑜亮的青年才俊,曾经承受了那么多——。
“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,就开始长久沉默。霍展白没有说话,拍开了那一瓮藏酒,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,直至酩酊。!
看着信封上地址,霍展白微微蹙眉:那个死女人再三叮嘱让他到了扬州打开锦囊,就是让他及时地送这封信给师傅?真是奇怪……难道这封信,要比给沫儿送药更重要?。
旋这个八年前就离开中原武林的人,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无法见到的早夭的儿子吧?。
“他对谁都温和有礼,应对得体,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,他只是笑笑,说: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,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,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,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!
薛紫夜看着他,忍不住微微一笑:“你可真不像是魔教的五明子。”!
所以,下手更不能容情。
“然后,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。一次,或者两次——每次来,都会请她出来相陪。!
“……葛生蒙棘,蔹蔓于野。予美亡此。谁与?独旦!。
““……”教王默默吸了一口气,没有立刻回答,探询的目光落在妙风身上。。
“薛谷主,请上轿。”。
“第二,流光。第三,转魄。”!
天亮得很慢,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。
“他反手握紧腕上的金索,在黑暗中咬紧了牙,忽地将头重重撞在了铁笼上——他真是天下最无情最无耻的人!贪生怕死,忘恩负义,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,想置那位最爱自己的人于死地!。
强烈的痛苦急速地撕裂开来,几乎要把人的心化成齑粉。他伸出手,却发现气脉已然无法运行自如。眼看着薛紫夜脸色越来越苍白,呼吸越来越微弱,他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,心如刀割。。
“妙风忽然间就愣住了。!
“怎么把如此危险的家伙弄回了谷里!”他实在是很想把这个家伙解决掉,却碍于薛紫夜的面子不好下手,不由蹙眉道,“你们知道他是谁吗?一条毒蛇!药师谷里全是不会武功的丫头,他一转头就能把你们全灭了——真是一群愚蠢的女人。”。
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,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。。
“第二日醒来,已然是在暖阁内。。
昆仑白雪皑皑,山顶的大光明宫更是长年笼罩在寒气中。……
妙风下意识地抬头,然而灰白色的天冷凝如铁,只有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落,荒凉如死。
“为什么?”他在痛哭中不停喃喃自语,抬起了手,仿佛想去确定眼前一幕的真实,双手却颤抖得不受控制,“为什么?”
“小心!”妙风瞬间化成了一道闪电,在她掉落雪地之前迅速接住了她。。
“傻话。”薛紫夜哽咽着,轻声笑了笑,“你是我的弟弟啊。”。
“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,却是一方手巾,“你的东西。”。
“心里放不下执念是真,但他也并不是什么圣贤人物,可以十几年来不近女色。快三十的男人,孤身未娶,身边有一帮狐朋狗友,平日出入一些秦楼楚馆消磨时间也是正常的——他们八大名剑哪个不自命风流呢?何况柳花魁那么善解人意,偶尔过去说说话也是舒服的。。
顿了顿,他补充:“我是从修罗场里出来的——五百个人里,最后只有我和瞳留了下来。其余四百九十八个,都被杀了。”!
““六哥。”他走上前去握住那之伸过来的手,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表情,“辛苦你了。”……”
“有一只手伸过来,在腰间用力一托,她的身体重新向上升起,却惊呼着探出手去,试图抓住向反方向掉落的人。在最后的视线里,她只看到那一袭蓝衣宛如折翅的蝴蝶,朝着万仞的冰川加速下落。那一瞬间,十三岁那一夜的情景再度闪电般地浮现,有人在她的眼前永远地坠入了时空的另一边。。
然而才五岁的他实在恐惧,不要说握刀,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。。
她伏在冰上,对着那个微笑的少年喃喃自语。!
然而,身后的声音忽然一顿:“若是如此,妙风可为谷主驱除体内寒疾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