呼啸的狂风里，两人并骑沿着荒凉的驿道急奔，雪落满了金色的猞猁裘。

    霜红没有阻拦，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，意似疯狂，终于掩面失声：如果谷主不死……那么，如今的他们，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，把盏笑谈了吧？

    快来抓我啊……抓住了，就嫁给你呢。”。

    教王亲手封的金针，怎么可能被别人解开？。

    “她尽情地发泄着多年来的愤怒，完全没有看到玉阶下的妙风脸色已然是怎样的苍白。！”

    “不行！”霍展白差点脱口——卫风行若是出事，那他的娇妻爱子又当如何？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孩子的思维化为一片空白，只有一句话响彻脑海——！

    霍展白翻身上马，将锦囊放回怀里，只觉多年来一桩极重的心事终于了结。放眼望去，忽然觉得天从未有如此之高旷，风从未如此之和煦，不由仰头长啸了一声，归心似箭——当真是“漫卷诗书喜欲狂”啊！

    在所有人都呼拉拉走后，霍展白才回过神来，从地上爬了起来，摸了摸打破的额头——这算是医者对病人的态度吗？这样气势汹汹的恶女人，完全和昨夜那个猫一样安静乖巧的女子两样啊。自己……是不是做梦了？

    “箭有毒！”薛紫夜立刻探手入怀，拿出一瓶白药，迅速涂在他伤口处。。

    “刷！”一步踏入，暗夜里仿佛忽然有无形的光笼罩下来，他情不自禁地转头朝着光芒来处看去，立刻便看见了黑暗深处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——那是妖异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双瞳，深不见底，足以将任何人溺毙其中！。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薛紫夜随后奔到，眼看妙风倒地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沉默。沉默就是默认。。

    旋“你知道吗？药师谷的开山师祖，也曾是个杀人者。”。

    “是做梦吗？大雪里，结冰的湖面上静默地伫立着一个人。披着长衣，侧着身低头望着湖水。远远望去，那样熟悉的轮廓，就仿佛是冰下那个沉睡多年的人忽然间真的醒来了，在下着雪的夜里，悄悄地回到了人世。！

    然而，他忽然间全身一震。！

    唯独白衣的霍展白站在璇玑位，手中墨魂剑指向地面，却是分毫不动。他只是死守在璇玑位，全身的感知都张开了，捕捉着对手的一举一动。每次妙风试图冲破剑阵时，纯黑的墨魂剑都及时地阻断了他的出路，分毫不差，几度将他截回。

    “可是，等一下！刚才她说什么？“柳花魁”？！

    侍女们讷讷，相顾做了个鬼脸。。

    ““雪怀，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，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，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，璀璨如钻石，竟令人不敢直视。。

    那个少年沉浮在冰冷的水里，带着永恒的微笑，微微闭上了眼睛。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！”霍展白死死盯着桌上的药，忽地大叫，“不可能！我、我用了八年时间，才……”！

    在他不顾一切地想挽回她生命的时候，她为什么要自行了断？为什么！。

    “一时间，他脑海里一片空白，站在那里无法移动。。

    她的血一口口地吐在了地面上，染出大朵的红花。。

    “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摸索那颗被扔过来的头颅。金索在瞬间全数绷紧，勒入他的肌肤，原已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再度迸裂出鲜血。！

    里面只有一支簪、一封信和一个更小一些的锦囊。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十五岁的他放下了血淋淋的剑，低头微笑。。

    ““这里没有什么观音。”女子拉下了脸，冷冷道，立刻想把门关上，“佛堂已毁，诸神皆灭，公子是找错地方了。”。

    那一条路，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，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……

    她轻轻移动手指，妙风没有出声，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。

    他疾步沿着枫林小径往里走，还没进去，却看到霜红站在廊下，对他摆了摆手。

    八年来，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，出生入死，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――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沉吟片刻，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，也便有了答案。。

    ““是吗？”薛紫夜终于回身走了过来，饶有兴趣，“那倒是难得。”。

    “霜红将浓密的长发分开，小心翼翼地清理了伤口，再开始上药——那伤是由极锋利的剑留下的，而且是在近距离内直削头颅。如果不是在切到颅骨时临时改变了方向，将斜切的剑身瞬间转为平拍，谷主的半个脑袋早已不见了。。

    他甚至很少再回忆起以前的种种，静如止水的枯寂。！

    “教王在一瞬间发出了厉呼，踉跄后退，猛然喷出一口血，跌入玉座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――昨夜那番对话，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勉强动了动，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。。

    “好痛！你怎么了？”在走神的刹那，听到他诧异地问了一声，她一惊，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居然将刺在他胸口的一根银针直直按到了末尾。！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，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，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，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，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