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,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,凝望了片刻,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,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。
修罗场里出来的人,对于痛苦的忍耐力是惊人的。但这个程度的忍耐力,简直已经超出了人的极限。有时候,她甚至怀疑是七星海棠的毒侵蚀得太快,不等将瞳的记忆全部洗去,就已先将他的身体麻痹了——
遥远的漠河雪谷。。
牢外,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,惊破了两人的对话。。
“薛紫夜站起身,往金狻猊的香炉里添了一把醍醐香,侧头看了一眼睡去的人。!”
天亮得很慢,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。
霍展白有些意外:“你居然拜了师?”!
瞳想了想,最终还是摇头:“不必。那个女人,敌友莫测,还是先不要指望她了。”
瞬间,黑暗里有四条银索从四面八方飞来,同时勒住了他的脖子,将他吊上了高空!
那个转身而去的影子,在毫不留情的诀别时刻,给他的整个余生烙上了一道不可泯灭的印迹。。
出来前,教王慎重嘱托,令他务必在一个月内返回,否则结局难测。。
““一次?”霍展白有些诧异。!
绿儿她们已经被打发去了秋之苑,馆里其他丫头都睡下了,她没有惊动,就自己一个人。
旋“而且,”她仰头望着天空——已经到了夏之园,地上热泉涌出,那些雪落到半空便已悄然融化,空气中仿佛有丝丝雨气流转,“我十四岁那年受了极重的寒气,已然深入肺腑,师傅说我有生之年都不能离开这里——因为谷外的那种寒冷是我无法承受的。”。
“然而,手指触摸到的,却是一颗长满络腮胡子的男子头颅!!
否则,迟早会因此送命。!
“雅弥。”薛紫夜不知所以,茫然道,“他的本名——你不知道吗?”
“——没人看得出,其实这个医生本身,竟也是一个病人。!
——然而,奔逃的人没有回头。。
““饿吗?”妙风依然是微笑着,递过一包东西——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。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,接到手里,居然犹自热气腾腾。。
风在刹那间凝定。。
“教王已出关?”瞳猛然一震,眼神转为深碧色,“他发现了?!”!
这、这是怎么回事!”他终于忍不住惊骇出声,跳了起来。。
““不行!”霍展白差点脱口——卫风行若是出事,那他的娇妻爱子又当如何?。
她拿着手绢,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,温柔而妥帖,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。。
“剑一入手,心就定了三分——像他这样的人,唯一信任的东西也就只有它了。!
霍展白吐了一口气,身子往后一靠,闭上了,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――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。抬手抽出一看,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,上面圣火升腾。。
向北、向北、向北……狂风不断卷来,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,一望无际——那样的苍白而荒凉,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。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,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。尽管如此,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,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。。
“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
他反手握紧腕上的金索,在黑暗中咬紧了牙,忽地将头重重撞在了铁笼上——他真是天下最无情最无耻的人!贪生怕死,忘恩负义,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,想置那位最爱自己的人于死地!……
“呵,不用。”她轻笑,“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我。是你,还有……他的母亲。”
“那么,点起来吧。”教王伸出手,取过那一粒药丸吞下,示意妙风燃香。
顿了顿,他回答:“或许,因为瞳的背叛,修罗场已然被教王彻底清扫?”。
她不会武功,那一拍也没有半分力道,然而奇迹一般地,随着那样轻轻一拍,七十二处穴道里插着的银针仿佛活了过来,在一瞬间齐齐钻入了教王的背部!。
““那么,我想知道,明介你会不会——”她平静地吐出最后几个字,“真的杀我?”。
“妙风的血溅在了她的衣襟上,楼兰女人全身发出了难以控制的战栗,望着那个用血肉之躯挡住教王必杀一击的同僚,眼里有再也无法掩饰的震撼——不错,那是雅弥!那真的是雅弥,她唯一的弟弟!也只有唯一的亲人,才会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做出如此举动,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她的性命。。
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!
““我知道。”他只是点头,“我没有怪她。”……”
““秋水……秋水……”他急切地想说什么,却只是反复地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。。
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:“你,答应吗?”。
霜红轻轻开口:“谷主离开药师谷的时候特意和我说:如果有一日霍公子真的回来了,要我告诉你,酒已替你埋在梅树下了。”!
“怎么?”她的心猛地一跳,却是一阵惊喜——莫非,是他回来了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