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在睁开眼的瞬间,忽然有什么温软湿润的东西轻轻探了进来,触着失明的眼球。
当我在修罗场里被人一次次打倒凌辱,当我在冰冷的地面上滚来滚去呼号泣血,当我跪在玉座下任教王抚摩着我的头顶,当我被那些中原武林人擒住后用尽各种酷刑……雪怀……你怎么可以这样的安宁!
他是多么想看清楚如今她的模样,可偏偏他的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。。
八年了,而这一段疯狂炽热的岁月,也即将成为过去。的确,他也得为以后打算打算了,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……在这样想着的时候,心里忽然闪过了那个紫衣女子的影子。。
“那个女子挑起眉梢,一边挑选着适合的针,一边犹自抽空讥诮:“我说,你是不是赖上了这里?十万一次的诊金,你欠了我六次了。真的想以身抵债啊?”!”
“是。”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,“有劳廖前辈了。”。
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,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“妙风”,教王的护身符——没有了亲人,没有了朋友,甚至没有了祖国,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。!
“那我先去准备一下。”他点点头,转身。
“脸上尚有笑容。”
“妙风!”她脱口惊呼起来,一个箭步冲过去,扳住了他的肩头,“让我看看!”。
她拉过缰绳,交到霍展白手里:“去吧。”。
“她的血一口口地吐在了地面上,染出大朵的红花。!
“请教王宽恕……”他最终喃喃低语,手下意识地松开。一松开,薛紫夜就踉跄着软倒在地,剧烈咳嗽,血从她的嘴里不停涌了出来——方才虽然被妙风在最后一刻拉开,她却依然被教王那骇人一击波及,内脏已然受到重伤。。
旋难道,这就是传说中的“末世”?。
“她跌倒在铺着虎皮的车厢里,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。!
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,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,另一只手探了出来,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,微微在空气里痉挛,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。!
瞳摇了摇头,然而心里却有些诧异于这个女人敏锐的直觉。
“霍展白手指握紧了酒杯,深深吸了一口气,“嗯”了一声,免得让自己流露出太大的震惊。!
“哈……原来是因为这个!”妙水霍然明白过来原因所在,忍不住失声大笑,“愚蠢!教王是什么样的人?你以为真的会因为你救了他,就放了瞳?”。
“是的,那是谎言。她的死,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。。
“你要再不来,这伤口都自己长好啦!”他继续赔笑。。
“不用顾虑,”南宫老阁主还以为他有意推脱,板起了脸,“有我出面,谁还敢说闲话?”!
“不!”霍展白一惊,下意识地脱口。。
“瞳心里冰冷,直想大喊出来,身子却是一动不能动。。
“从今天开始,徐沫的病,转由我负责。”。
“为什么不躲?方才,她已然用尽全力解开了他的金针封穴。他为什么不躲!!
药师谷口,巨石嶙峋成阵。。
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。
““哟,还能动啊?”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,一只脚忽然狠狠地踩住了她的手,“看脸色,已经快撑不住了吧?”。
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……
她还在微弱地呼吸,神志清醒无比,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,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——他被这一笑惊住:方才……方才她的奄奄一息,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?她竟救了他!
“即便是贵客,也不能对教王无礼。”妙风闪转过身,静静开口,手指停在薛紫夜喉头。
妙风终于微微笑了笑,扬了扬手里的短笛:“不,这不是笛子,是筚篥,我们西域人的乐器——以前姐姐教过我十几首楼兰的古曲,可惜都忘记得差不多了。”。
“咕?”雪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,用喙子将脚上的那方布巾啄下来,叼了过去。。
“虽然,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、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。。
““那么,我想知道,明介你会不会——”她平静地吐出最后几个字,“真的杀我?”。
他身子摇晃了一下,眼前开始模糊。!
“紫夜,我将不日北归,请在梅树下温酒相候。……”
“他下意识地抬起头,就看到那个女医者直直地盯着他怀里的那个病人,脸上露出极其惊惧的神色。他想开口问她,然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直直看着薛紫夜,就这样忽然晕倒在了地上。。
他只是凝聚了全部心神,观心静气,将所有力量凝聚在双目中间,眼睛却是紧闭着的。他已然在暗界里一个人闭关静坐了两日,不进任何饮食,不发出一言一语。。
竟然是他?!
那种遥远而激烈的感觉瞬间逼来,令他透不过气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