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年来,每次只有霍七公子来谷里养病的时候,谷主才会那么欢喜。谷里的所有侍女都期待着她能够忘记那个冰下沉睡的少年,开始新的生活。
村庄旁,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,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。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,冷漠而无声,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。
“呵……阿红?”薛紫夜嘴里忽然吐出了低低的叹息,手指动了一动,缓缓睁开眼,“我这是怎么了?别哭,别哭……没事的……我看书看得太久,居然睡着了吗?”。
然而,此刻他脸上,却忽然失了笑容。。
“执掌大光明宫修罗场的瞳,每年从大光明界的杀手里选取一人,连续八年训练成八骏——一曰追风,二曰白兔,三曰蹑景,四曰追电,五曰飞翩,六曰铜爵,七曰晨凫,八曰胭脂,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杀手、修罗场最精英的部分,直接听从瞳的指挥。!”
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?”。
妙风眼神微微一变:难道在瞳叛变后的短短几日里,修罗场已然被妙水接管?!
妙风微微一怔:那个玉佩上兰草和祥云纹样的花纹,似乎有些眼熟。
“夏浅羽……”霍展白当然知道来这楼里的都是哪些死党,不由咬牙切齿喃喃。
——终于是被折断了啊……这把无想无念之剑!。
她的手指轻轻叩在第四节脊椎上,疼痛如闪电一样沿着他的背部蹿入了脑里。。
““很俊?”薛谷主果然站住了,挑了挑眉,“真的吗?”!
“老七?!”。
旋手无寸铁的她,眼睁睁地看着金杖呼啸而落,要将她的天灵盖击得粉碎。。
““无妨。”薛紫夜一笑,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,“不是有你在吗?”!
妙水不由有些气不顺:自从教王把瞳交由自己发落以来,她就有了打算——!
“是。”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,点头,“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!”
“霍展白顿住酒杯,看向年轻得教王,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,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!
明白它是在召唤自己跟随前来,妙风终于站起身,踉跄着随着那只鸟儿狂奔。。
““是的。”他忽地微微笑了,“雅弥的确早就死了。我是骗你的。”。
“呵……不用对我说对不住,”胭脂奴哼了一声,“也亏上一次,你那群朋友在楼里喝醉了,对小姐说了你八年来的种种事情,可真是惊世骇俗呀!小姐一听,终于灰了心。”。
——必须要立刻下山去和妙火会合,否则……!
然而,她却很快逝去了。。
“那一剑从左手手腕上掠过,切出长长的伤口。。
“我会跟上。”妙风补了一句。。
““是,瞳公子。”她听到有人回答,声音带着轻笑,“这个女人把那些人都引过来了。”!
“不要管我!”周行之脸色惨白,嘶声厉呼。。
“嚓!”那一剑刺向眉心,霍展白闪避不及,只能抬手硬生生去接。。
“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,就开始长久沉默。霍展白没有说话,拍开了那一瓮藏酒,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,直至酩酊。。
廖青染转身便往堂里走去:“进来坐下再说。”……
叮叮几声响,手足上的金索全数脱落。
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,卫风行低眉:“七弟,你要振作。”
“明介,我不会让你死。”薛紫夜深深吸了口气,微笑了起来,眼神明亮而坚定,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,“我不会让你像雪怀、像全村人一样,在我面前眼睁睁地死去。”。
她用尽全力伸出手去,指尖才堪堪触碰到他腰间的金针,却根本无力阻拦那夺命的一剑,眼看那一剑就要将他的头颅整个砍下——。
““马上放了他!”她无法挪动双足,愤怒地抬起头,毫不畏惧地瞪着教王,紧握着手里的圣火令,“还要活命的话,就把他放了!否则你自己也别想活!”。
““错了。要杀你的,是我。”忽然间,有一个声音在大殿里森然响起。。
妙水一惊,堪堪回头,金杖便夹着雷霆之势敲向了她的天灵盖!!
“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同样被金索系住了脖子,铁圈深深勒入颈中,无法抬起头。双手双脚都被沉重的镣铐锁在地上,被迫匍匐在冰冷的石地面上,身上到处都是酷刑的痕迹。戴着白玉的面具,仿佛死去一样一动也不动。……”
“那一瞬间,她躲在柔软的被褥里,抱着自己的双肩,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——原来,即便是在别人面前如何镇定决绝,毕竟心里并不是完全不害怕的啊……。
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,忽然间低低叹息——你,可曾恨我?如果不是我,她不会冒险出谷: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,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……。
到了庭前阶下,他的勇气终于消耗殆尽,就这样怔怔凝望着那棵已然凋零的白梅——那只雪白的鸟儿正停在树上,静静地凝视着他,眼里充满了悲伤。!
“……”他忽然感觉手臂被用力握紧,然而风雪里只有细微急促的呼吸声,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