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,就开始长久沉默。霍展白没有说话,拍开了那一瓮藏酒,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,直至酩酊。
霍展白仿佛中了邪,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。直直地看着他,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:“你……你刚才说什么?你说什么?!薛、薛谷主……紫夜她……她怎么了?!”
妙风在乌里雅苏台的雪野上踉跄奔跑,风从耳畔呼啸而过,感觉有泪在眼角渐渐结冰。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,五岁的他也不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。转眼间,已经是二十多年。。
周围的侍女们还没回过神来,只是刹那,他就从湖边返回,手里横抱着一个用大氅裹着的东西,一个起落来到马车旁,对着薛紫夜轻轻点头,俯身将那一袭大氅放到了车厢里。。
“妙风一惊,闪电般回过头去,然后同样失声惊呼。!”
——一样的野心勃勃,执著于建立功名和声望,想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人,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。。
那个丫头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,放下菜,立刻逃了出去。!
薛紫夜指挥侍女们从梅树底下的雪里,挖出了去年埋下去的那瓮“笑红尘”。冬之馆的水边庭园里,红泥小火炉暖暖地升腾着,热着一壶琥珀色的酒,酒香四溢,馋得架子上的雪鹞不停地嘀咕,爪子抓挠不休。
那个人……最终,还是那个人吗?
——该起来了。无论接下去何等险恶激烈,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。。
“夏浅羽他们的伤,何时能恢复?”沉默中,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。
““说起来,还得谢谢你的薛谷主呢,”妙水娇笑起来,“托了她的福,沐春风心法被破了,最棘手的妙风已然不足为惧。妙空是个不管事的主儿,明力死了,妙火死了,你废了——剩下的事,真是轻松许多。”!
被那样轻如梦寐的语气惊了一下,薛紫夜抬头看着眼前人,怔了一怔,却随即笑了,“或许吧……不过,那也是以后的事了。”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绷带上打了一个结,凑过去用牙齿咬断长出来的布,“但现在,哪有扔着病人不管的医生?”。
旋远处的雪簌簌落下,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。。
“然而,这些问题,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。!
他甚至很少再回忆起以前的种种,静如止水的枯寂。!
雅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,微笑道:“这种可能,是有的。”
“然而,他忽然间全身一震。!
曾经一度,她也并不是没有对幸福的微小渴求。。
“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。
妙风低下了眼睛:“我只是想下去替王姐收殓遗骨。”。
“先休息吧。”他只好说。!
“是。”他携剑低首,随即沿阶悄无声息走上去。。
“三个月后,当诸般杂事都交割得差不多后,他终于回到了临安九曜山庄,将秋水音从夏府里接了回来,尽心为她调理身体。。
教王瞬地抬头,看着这个自己的枕边人,失声惊叫:“你……不是波斯人?”。
“所有人都死了,只留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荒原的狼群里!!
——她忽然后悔方才给了他那颗龙血珠。。
然而教王又是何等样人?。
“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,车在缓缓晃动,碾过积雪继续向前。。
然而,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,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……
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,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“妙风”,教王的护身符——没有了亲人,没有了朋友,甚至没有了祖国,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。
“嚓!”那一剑刺向眉心,霍展白闪避不及,只能抬手硬生生去接。
他们当时只隔一线,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,永不相逢!。
薛紫夜看了他一眼,终于忍下了怒意:“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?”。
“妙风跟在她后面,轻得听不到脚步声。。
“然而妙水的全副心神都用在对付妙风上,竟毫无觉察。。
那一日,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,她终于无法忍受,忽然站起,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,直面他,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,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:“到底是为什么?为什么!”!
“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,“看来这几年,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……”
“一只白鸟飞过了紫禁城上空,在风中发出一声尖厉的呼啸,脚上系着一方紫色的手帕。。
“霍七,”妙空微笑起来,“八年来,你也辛苦了。”。
“哼。”她忽地冷哼了一声,一脚将死去的教王踢到了地上,“滚吧。”!
“哦?处理完了?”血色的小蛇不停地往那一块石下汇聚,宛如汇成血海,而石上坐着的赤发大汉却只是玩弄着一条水桶粗的大蛇,呵呵而笑,“你把那个谷主杀了啊?真是可惜,听说她不仅医术好,还是个漂亮女人……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