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,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。
谁?有谁在后面?!霍展白的酒登时醒了大半,一惊回首,手下意识地搭上了剑柄,眼角却瞥见了一袭垂落到地上的黑色斗篷。斗篷里的人有着一双冰蓝色的璀璨眼睛。不知道在一旁听了多久,此刻只是静静地从树林里飘落,走到了亭中。
她一直是骄傲的,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。
八年前,为了打入昆仑大光明宫卧底,遏止野心勃勃试图吞并中原武林的魔宫,这个昔年和霍展白一时瑜亮的青年才俊,曾经承受了那么多——。
““好了。”她抬起头,看着他,“现在没事了,明介。”!”
然而,那样隐约熟悉的语声,却让她瞬间怔住。。
风大,雪大。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,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。!
他喝得太急,呛住了喉咙,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,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,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,不停地咳嗽着,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,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,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
抱着幼子的女人望着门外来访的白衣男子,流露出诧异之色:“公子找谁?我家相公出去了。”
他忽然一个踉跄,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。
“秋水她……”他忍不住开口,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。。
““嗯。”妙风微笑,“在遇到教王之前,我不被任何人需要。”!
他无奈地看着她酒红色的脸颊,知道这个女子一直都在聪明地闪避着话题。。
旋“母亲死后我成了孤儿,流落在摩迦村寨,全靠雪怀和你的照顾才得以立足。我们三个人成了很好的朋友——我比你大一岁,还认了你当弟弟。”。
“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喃喃着:“乖啦……沫儿不哭,沫儿不哭。娘在这里,谁都不敢欺负你……不要哭了……”!
黑暗的牢狱外,是昆仑山阴处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。!
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
“每一次他来,她的话都非常少,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,神情恍惚: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,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!
“呃?”他忽然清醒了,脱口道,“怎么是你?”。
“霍展白隐隐记起,多年前和南疆拜月教一次交锋中,卫风行曾受了重伤,离开中原求医,一年后才回来。想来他们两个,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吧——然后那个女子辞去了药师谷谷主的身份,隐姓埋名来到中原;而那个正当英年的卫五公子也旋即从武林里隐退,过起了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。。
离开药师谷十日,进入克孜勒荒原。。
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。!
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,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,似要烧穿他的心肺。。
““教王万寿。”进入熟悉的大殿,他在玉座面前跪下,深深低下了头,“属下前去长白山,取来了天池隐侠的性命,为教王报了昔年一剑之仇。”。
一瞬间,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,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。。
“怎么?被刚才霍展白一说,这个女人起疑了?!
那个女子无声地点头,走过来。。
血迹一寸寸地延伸,终于拖到了妙风身侧。。
“——怎么还不醒?怎么还不醒!这样的折磨,还要持续多久?。
而他,就混在那一行追杀者中,满身是血,提着剑,和周围那些杀手并无二致。……
瞳?那一瞬间薛紫夜触电一样抬头,望向极西的昆仑方向。
“好!”徐重华大笑起来,“联手灭掉七剑,从此中原西域,便是你我之天下!”
过了一炷香时分,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。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。
“那么多年来,他一直是平静而安宁的,从未动摇过片刻。。
“他身子摇晃了一下,眼前开始模糊。。
“咕!”雪鹞的羽毛一下子竖了起来,冲向了裹着被子高卧的人,狠狠对着臀部啄下去。!
“地上的人忽然间暴起,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……”
“醉笑陪君三万场,猛悟今夕何夕。。
他走下十二玉阙,遥遥地看到妙水和明力两位从大殿后走出,分别沿着左右辇道走去——向来,五明子之中教王最为信任明力和妙风:明力负责日常起居,妙风更是教王的护身符,片刻不离身侧。。
“铮”的一声,名剑白虹竟然应声而断!!
“薛谷主!”妙风手腕一紧,疾驰的马车被硬生生顿住。他停住了马车,撩开帘子飞身掠入,一把将昏迷的人扶起,右掌按在了她的背心灵台穴上,和煦的内力汹涌透入,运转在她各处筋脉之中,将因寒意凝滞的血脉一分分重新融化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