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空侧过头,顺着血流的方向走去,将那些倒在暗影里的尸体踢开——那些都是守着西天门的大光明宫弟子,重重叠叠地倒在门楼的背面,个个脸上还带着惊骇的表情,仿佛不敢相信多年来的上司、五明子之一的妙空会忽然对下属痛下杀手。
——然而,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,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,她……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,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?
“还……还好。”薛紫夜抚摩着咽喉上的割伤,轻声道。她有些敬畏地看着妙风手上的剑——因为注满了内息,这把普通的青钢剑上涌动着红色的光,仿佛火焰一路燃烧。那是烈烈的地狱之火。。
“一个男丁人头换一百两银子,妇孺老幼每人五十两,你忘记了吗?”。
“刚刚是立春,江南寒意依旧,然而比起塞外的严酷却已然好了不知多少。!”
他的语声骤然起了波澜,有无法克制的苦痛涌现。。
“雅弥!”她大吃一惊,“站住!”!
“那么,快替她看看!”他来不及多想,急急转过身来,“替她看看!”
他凝望着墓碑,轻声低语: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
“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。”雅弥静静道,“那个人的身边。”。
“年轻时拼得太狠,老来就有苦头吃了……没办法啊。”南宫老阁主摇头叹息,“如今魔宫气焰暂熄,拜月教也不再挑衅,我也算是挑了个好时候退出……可这鼎剑阁一日无主,我一日死了都不能安息啊。”。
“死了?!瞳默然立于阶下,单膝跪地等待宣入。!
“那么,”妙水斜睨着她,唇角勾起,“薛谷主,你还要去救一个畜生么?”。
旋“别动。”头也不回,她低叱,“腹上的伤口太深,还不能下床。”。
““追电?!”望着那匹被钉死在雪地上的坐骑,他眼睛慢慢凝聚。!
“胡说!”他突然狂怒起来,“就算是七星海棠,也不会那么快发作!你胡说!”!
薛紫夜一震,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应声落下——多年来冰火交煎的憔悴一起涌上心头,她忽然失去了控制自己情绪的力量,伸出手去将他的头揽到怀里,失声痛哭。
““那你又为什么做瞳的狗。”妙风根本无动于衷,“彼此都无须明白。”!
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,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。。
“雅弥转过了脸,不想看对方的眼睛,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——。
“啊?”妙风骤然一惊,“教中出了什么事?”。
难怪他们杀上大光明宫时没有看到教王——他还以为是瞳的叛乱让教王重伤不能出战的原故,原来,却是她刺杀了教王!就在他赶到昆仑的前一天,她抢先动了手!!
里面有一条细细的蛇探出头来,吞吐着红色的信子。。
“那个人……最终,还是那个人吗?。
薛紫夜勉强动了动,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。。
“是的,他想起来了……的确,他曾经见到过她。!
“展白!”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,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,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,“展白,别走!”。
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。
“然而下一刻,她却沉默下来,俯身轻轻抚摩着他风霜侵蚀的脸颊,凝视着他疲倦不堪的眼睛,叹息:“不过……白,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。”。
霜红没有阻拦,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,意似疯狂,终于掩面失声:如果谷主不死……那么,如今的他们,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,把盏笑谈了吧?……
瞬间碾过了皑皑白雪,消失在谷口漫天的风雪里。
她习惯了被追逐,习惯了被照顾,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,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,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,那么,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
“明介,好一些了吗?”薛紫夜的声音疲倦而担忧。。
“滚!等看清楚了,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了——他的眼睛,根本是不能看的!。
“不同的是,这一次霍展白默默陪在她的身边,撑着伞为她挡住风雪。。
““出去。”她低声说,斩钉截铁。。
——那样的一字一句,无不深入此刻的心中。如此慰藉而伏贴,仿佛一只手宁静而又温柔地抚过。她霍地坐起,撩开帘子往外看去。!
“然而用尽全力,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——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。……”
““……”妙风在这样的话语之下震了一震,随即低声:“是。”。
“干得好。”妙空轻笑一声,飞身掠出,只是一探手,便接住了同僚手里掉落的长剑。然后,想都不想地倒转剑柄挥出,“嚓”的一声,挑断了周行之握剑右手拇指的筋络。。
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!
他终于知道,那只扼住他咽喉的命运之手原来从未松开过——是前缘注定。注定了他的空等奔波,注定了她的流离怨恨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