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人身上的伤其实比霍展白更重,却一直在负隅顽抗,丝毫不配合治疗。她本来可以扔掉这个既无回天令又不听话的病人,然而他的眼睛令她震惊——摩迦一族原本只有寥寥两百多人,在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屠杀后已然灭门,是她亲手收殓了所有的遗体。
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,在雪中沉默,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。
片刻后,另外一曲又响起。。
“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?”霍展白却怒了,这个女人实在太不知好歹,“宁婆婆说,这一次如果不是我及时用惊神指强行为你推血过宫,可能不等施救你就气绝了!现在还在这里说大话!”。
“她挥了挥手,示意侍女们退出去,自己坐到了榻边。!”
那个强留了十多年的梦,在这一刻后,便是要彻底地结束了。从此以后,她再也没有逃避的理由。。
霍展白不出声地倒吸了一口气——看这些剑伤,居然都出自于同一人之手!!
“六六顺啊……三喜临门……嘿嘿,死女人,怎么样?我又赢了……”
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样请动她出谷的:她在意他的性命,不愿看着他死,所以甘冒大险跟他出了药师谷——即便他只是一个陌生人。
“多谢教王。”妙风眼里透出了欣喜,深深俯首。。
那是楼兰的《折柳》,流传于西域甚广。那样熟悉的曲子……埋藏在记忆里快二十年了吧?。
“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!
灰白色的苍穹下,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!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,笼罩在漠河上空,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,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:赤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……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,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。。
旋不是不知道这个医者终将会离去——只是,一旦她也离去,那么,最后一丝和那个紫衣女子相关的联系,也将彻底断去了吧?。
““哟,还能动啊?”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,一只脚忽然狠狠地踩住了她的手,“看脸色,已经快撑不住了吧?”!
她黑暗中触摸着他消瘦的颊,轻声耳语:“明介……明介,没事了。教王答应我只要治好了他的病,就放你走。”!
霍展白醒来的时候,日头已然上三竿。
““什么?墨魂剑?!”他一下子清醒了,伸手摸去,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。霍展白变了脸色,用力摇了摇头,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。!
卫风行和夏浅羽对视了一眼,略略尴尬。。
“薛紫夜侧头看着他,忽然笑了一笑:“有意思。”。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。
然而,在睁开眼的瞬间,忽然有什么温软湿润的东西轻轻探了进来,触着失明的眼球。!
妙风忽然间就愣住了。。
“是的,到如今,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。。
另外,有六柄匕首,贴在了鼎剑阁六剑的咽喉上。。
“姐姐死了……教王死了……五明子也死了……一切压在她头上的人,终于都死了。这个大光明宫,眼看就是她的天下了——可在这个时候,中原武林的人却来了吗?!
那一日,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,她终于无法忍受,忽然站起,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,直面他,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,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:“到底是为什么?为什么!”。
教王的手忽然瞬间加力,金针带着血,从脑后三处穴道里反跳而出,没入了白雪。。
“他忽然一个踉跄,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。
除此之外,他也是一个勤于事务的阁主。每日都要处理大批的案卷,调停各个门派的纷争,遴选英才去除败类――鼎剑阁顶楼的灯火,经常深宵不熄。……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”
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,狂怒的人忽然间安静下来,似是听不懂她的话,怔怔望向她。
一个人坐在黑暗里,瞳的眼睛又缓缓合起。。
黑暗里有灯火逐一点亮,明灭映出六具被悬挂在高空的躯体,不停地扭曲,痛苦已极。。
“第二天雪就晴了,药师谷的一切,似乎也随着瞳的离开而恢复了平静。。
“薛紫夜望着西方的天空,沉默了片刻,忽然将脸埋入掌中。。
“七公子,七公子!”老鸨急了,一路追着,“柳姑娘她今日……”!
“然而一睁眼,就看到了妙风。……”
““霍七公子,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,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。
——沥血剑!。
晚来天欲雪,何处是归途?!
不知是否幻觉,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