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错了。要杀你的,是我。”忽然间,有一个声音在大殿里森然响起。
然而,那一骑,早已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,如冰呼啸,一去不回头。
“雪怀,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,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,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,璀璨如钻石,竟令人不敢直视。。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““霍展白,我希望你能幸福。”!”
“难得你又活着回来,晚上好好聚一聚吧!”他捶了霍展白一拳,“我们几个人都快一年没碰面了。”。
话音未落,一只手指忽然点在了她的咽喉上。!
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
那些石头在谷口的风里,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滚动,地形不知不觉地在变化,错综复杂——传说中,药师谷的开山祖师原本是中原一位绝世高手,平生杀戮无数,暮年幡然悔悟,立志赎回早年所造的罪孽,于是单身远赴极北寒荒之地,在此谷中结庐而居,悬壶济世。
一直到成为森然的白骨架子,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。。
“一天之前,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……为什么,你来得那么晚!”。
“霍展白忽然间有些愤怒——虽然也知道在这样的生死关头,这种愤怒来的不是时候。!
“哈哈哈,”霍展白一怔之后,复又大笑起来,策马扬鞭远远奔了出去,朗声回答,“这样,也好!”。
旋她最后的话还留在耳边,她温热的呼吸仿佛还在眼睑上。然而,她却已再也不能回来了……在身体麻痹解除、双目复明的时候,他疯狂地冲出去寻匿她的踪影。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她昨日去了山顶乐园给教王看病,然后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山顶上整座大殿就在瞬间坍塌了。。
“群獒争食,有刺骨的咀嚼声。!
然而,在刚接触到她后心,掌力将吐的刹那,妙风的脸色苍白,忽然将手掌转下。!
教王眼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,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医者,点了点头:“真乃神医!”
“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,深可见骨,血染红了一头长发。!
她在黑暗中拿起了一个白玉面具,放到了自己脸上——那是她派人搜索了谷外冷杉林后带回来的东西。那边的林里,大雪掩埋着十二具尸体。通过霍展白的描述,她知道这是昆仑大光明宫座下的十二银翼杀手。。
“那声称呼,却是卡在了喉咙里——若按薛紫夜朋友的身份,应该称其前辈;而这一声前辈一出口,岂不是就认了比卫五矮上一头?。
“霍展白……鼎剑阁的七公子吗?”妙火喃喃,望着雪地,“倒真是挺扎手——这一次你带来的十二银翼,莫非就是折在了他手下?”。
妙风也同时舒了一口气,用眼角看了看聚精会神下针的女子,带着敬佩。!
“我先走一步,”他对夏浅羽道,“等临安的事情完结后,再来找你们喝酒。”。
““你真是个好男人。”包好了手上的伤,前代药师谷主忍不住喃喃叹息。。
“霍展白,为什么你总是来晚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总是……太晚……”。
“他忍不住撩起帘子,用胡语厉叱,命令车夫加快速度。!
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,呼啸掠过耳边,宛如哭泣。。
“……”霍展白的身子一瞬间僵硬。。
““妙风使,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?”霍展白微微而笑,似不经意地问。。
他撩开灵前的帘幕冲进去,看到一口小小的棺材,放在灵前摇曳的烛光下。里面的孩子紧紧闭着眼睛,脸颊深深陷了进去,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。……
那只手急急地伸出,手指在空气中张开,大氅里有个人不停地喘息,却似无法发出声音来,妙风脸色变了,有再也无法掩饰的焦急,手往前一送,剑割破了周行之的咽喉:“你们让不让路?”
薛紫夜看了他一眼,终于忍下了怒意:“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?”
妙风怔住了,那样迅速的死亡显然超出了他的控制——是的!封喉,他居然忘记了每个修罗场的杀手,都在牙齿里藏有一粒“封喉”!。
——只不过一夜不见,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!。
“大光明宫里的每个人,可都不简单啊。。
“怒火在他心里升腾,下手已然顾不上容情。。
“哦。”瞳轻轻吐了一口气,“那就好。”!
“她习惯了被追逐,习惯了被照顾,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,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,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,那么,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……”
“别去!别去——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,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。凝聚了仅存的神志,他抬头看过去,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——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没有再让他说下去,教王放下了金杖,眼里瞬间恢复了平静,“风,二十八年了,这还是你第一次顾惜别人的死活。”。
“呸。”瞳咬牙冷笑,一口啐向他,“杀了我!”!
然而,她却很快逝去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