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越来越大,几乎已齐到了马膝,马车陷在大雪里,到得天黑时分,八匹马都疲惫不堪。心知再强行催促,骏马多半便要力尽倒地。妙风不得已在一片背风的戈壁前勒住了马,暂时休息片刻。
“哦?”霍展白有些失神,喃喃着,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?”
“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。”他别开了头,冷冷道,“我宁可死。”。
那一场酒究竟喝了多久,霍展白已经记不得了。醒来的时候,夜色已经降临,风转冷,天转暗,庭里依稀有雪花落下。旁边的炉火还在燃烧,可酒壶里却已无酒。桌面上杯盏狼藉,薛紫夜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同侧的榻上,正趴在案上熟睡。。
“其出手之快,认穴之准,令人叹为观止。!”
她微微动了动唇角,扯出一个微笑,然而青碧色的血却也同时从她唇边沁出。。
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,然而,谁都回不去了。!
一张苍白的脸静静浮凸出来,隔着幽蓝的冰望着他。
霍展白吐了一口气,身子往后一靠,闭上了,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――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。抬手抽出一看,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,上面圣火升腾。
她不会武功,那一拍也没有半分力道,然而奇迹一般地,随着那样轻轻一拍,七十二处穴道里插着的银针仿佛活了过来,在一瞬间齐齐钻入了教王的背部!。
霍展白没有将冻僵了的她放下,而直接往夏之园走去。她推了几次却无法挣脱,便只好安静下来。一路上只有雪花簌簌落到伞上的声音,她在黎明前的夜色里转过头,忽然发现他。
“那个下着大雪的夜里,那些血、那些血……!
所以,你放心,我一定会尽全力把明介治好。。
旋他微微一惊:竟是妙空?。
““闭嘴……”他低哑地怒喝,双手瑟瑟发抖,“给我闭嘴!”!
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,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!
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,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
““明介,你终于都想起来了吗?”薛紫夜低语,“你知道我是谁了吗?”!
他无法回答,只是在风雪里解下猞猁裘,紧紧拥住那个筋疲力尽的女医者。猞猁裘里的女子在慢慢恢复生气,冻得发抖的身子紧紧靠着他的胸口,如此地信任而又倚赖——。
““没事了,”他笑着,低下头,“我不是没有死吗?不要难过。”。
“那年,十岁的太子死了。替他看病的祖父被当场廷杖至死,抄家灭门。男丁斩首,女眷流放三千里与披甲人为奴。”薛紫夜喃喃道,眼神仿佛看到了极远的地方,“真可笑啊……宫廷阴谋,却对外号称太医用药有误。伴君如伴虎,百年荣宠,一朝断送。”。
这,也是一种深厚的宿缘吧?!
薛紫夜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在奔驰的马背上。。
““我自然知道,”雅弥摇了摇头,“我原本就来自那里。”。
他霍然转身向西跪下,袖中滑出了一把亮如秋水的短刀,手腕一翻,抵住腹部。。
““……”妙水呼吸为之一窒,喃喃着,“难怪遍搜不见。原来如此!”!
薛紫夜用尽全力戳着土,咳嗽着。开始时那些冻土坚硬如铁,然而一刀一刀地挖下去,匕首下的土地开始松软,越到后来便越是轻松。一个时辰后,一个八尺长三尺宽的土坑已然挖好。。
“不!”薛紫夜大惊,极力挣扎,撑起了身子挪过去,“住手!不关他的事,要杀你的人是我!不要杀他!”。
““无妨。”薛紫夜一笑,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,“不是有你在吗?”。
雅弥微笑:“瞳那走了你给他作为信物的墨魂剑,说,他会遵守与你的约定。”……
妙风看得她神色好转,便松开了扶着她的手,但另一只手却始终不离她背心灵台穴。
“那……廖前辈可有把握?”他讷讷问。
“谁下的手?”看着外袍下的伤,轻声喃喃,“是谁下的手!这么狠!”。
――然而,百年之后,他又能归向于何处?。
“她咬紧了牙,默默点了点头。。
“然而望见薛紫夜失魂落魄的表情,心里忽然不是滋味。。
如今事情已经完毕,该走的,也终究要走了吧。!
““秋水她……”他忍不住开口,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。……”
“妙风默默看了她一眼,没有再说话,只是将双手按向地面。。
玉座下的獒犬忽然咆哮起来,弓起了身子,颈下的金索绷得笔直,警惕地望着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。它被金索系在玉座下的波斯地毯上,如一只灰色的牛犊。。
这样一刀格毙奔马的出手,应该是修罗场里八骏中的追电!!
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,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,似要烧穿他的心肺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