瞳有些怔住了,隐约间脑海里又有各种幻象泛起。
眼角余光里,一条淡淡的人影朝着谷口奔去,快如闪电转瞬不见。
“看啊,真是可爱的小兽,”教王的手指轻轻叩着玉座扶手,微笑道,“刚吃了乌玛,心满意足得很呢。”。
是,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原来,这坛醇酒,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。。
““奇怪……”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,拍了拍獒犬的头,低语,“她不怕死,是不是?”!”
所有人都惊讶一贯只有女弟子的药王谷竟收了一个男子,然而,廖谷主只是凝望着那些停栖在新弟子肩上的夜光蝶,淡淡地回答了一句:“雅弥有赤子之心。”。
她习惯了被追逐,习惯了被照顾,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,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,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,那么,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!
第二日,他们便按期离开了药师谷。
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,却是沉默。
“我没有回天令。”他茫然地开口,沉默了片刻,“我知道你是药师谷的神医。”。
然而下一刻,她却沉默下来,俯身轻轻抚摩着他风霜侵蚀的脸颊,凝视着他疲倦不堪的眼睛,叹息:“不过……白,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。”。
“将十枚回天令依次铺开在地上,妙风拂了拂衣襟,行了一礼。!
“找到了!”沉吟间,却又听到卫风行在前头叫了一声。。
旋“雪怀,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,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,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,璀璨如钻石,竟令人不敢直视。。
“一瞬间,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,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。!
“风,”教王蹙了蹙眉,“太失礼了,还不赶快解开薛谷主的穴?”!
因为,只要他一还手,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!
“瞳剧烈地颤了一下,抬起头来盯着教王。然而,那双平日变幻万方的清澈双瞳已然失去了光泽,只笼罩着一层可怖的血色。!
妙风怔了许久,眼神从狂怒转为恍惚,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,终于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,用颤抖的手解开围在她身上的狐裘。狐裘解下,那个女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,苍白而安详,仿佛只是睡去了。。
“她黑暗中触摸着他消瘦的颊,轻声耳语:“明介……明介,没事了。教王答应我只要治好了他的病,就放你走。”。
地上……地上躺着一个苍白瘦弱的女人,以及被凌辱后的一地血红。。
她狂奔而去,却发现那是一条死路。!
习惯了不睡觉吗?还是习惯了在别人窗下一站一个通宵?或者是,随时随地准备为保护某个人交出性命?薛紫夜看了他片刻,忽然心里有些难受,叹了口气,披衣走了出去。。
“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,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。。
“瞳!你没死?!”她惊骇地大叫出来,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——叛乱失败后,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,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!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,为什么会是洞开的?。
“那些事情,其实已然多年未曾想起了……十几年来浴血奔驰在黑暗里,用剑斩开一切,不惜以生命来阻挡一切不利教王的人,那样纯粹而坚定,没有怀疑,没有犹豫,更没有后悔——原本,这样的日子,过得也是非常平静而满足的吧?!
好了?好了?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。。
“你们原来认识?”廖青染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,有些诧异,然而顾不上多说,横了卫风行一眼,“还愣着干吗?快去给阿宝换尿布!你想我们儿子哭死啊?”。
“七剑沉默下来,齐齐望向站在璇玑位上的霍展白。。
修罗场里出来的杀手有多坚忍,没有人比他更了解。……
——毕竟,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,他从来未曾公然反抗过教王。
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
“后来……我求你去救我的丈夫……可你,为什么来得那么晚?。
妙风下意识地抬头,然而灰白色的天冷凝如铁,只有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落,荒凉如死。。
“看来,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,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。。
“那是多年来倾尽全武林的力量也未曾做到的事!。
“瞳公子,”门外有人低声禀告,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,“八骏已下山。”!
“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……”
““想救你这些朋友吗?”擦干净了剑,瞳回转剑锋逼住了周行之的咽喉,对着霍展白冷笑,“答应我一个条件,我可以放了他们。”。
身形交错的刹那,他听到妙水用传音入密短促地说了一句。。
“薛谷主?”他再一次低声唤,然而雪地上那个人一动不动,已然没有生的气息。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冻结,眼里神色转瞬换了千百种,身子微微颤抖。再不出手,便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……然而即便是他此刻分心去救薛紫夜,也难免不被立时格杀剑下,这一来就是一个活不了!!
忽然间,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,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,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