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是否幻觉,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。
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,刹那间,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
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原来……那就是她?那就是她吗?!。
“妙风微微一怔,笑:“不必。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。”!”
妙风终于微微笑了笑,扬了扬手里的短笛:“不,这不是笛子,是筚篥,我们西域人的乐器——以前姐姐教过我十几首楼兰的古曲,可惜都忘记得差不多了。”。
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,有骨肉断裂的钝响,有临死前的狂吼——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。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,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。畜生界里命如草芥,五百个孩子,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,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,进行下一轮修炼。!
“先别动,”薛紫夜身子往前一倾,离开了背心那只手,俯身将带来的药囊拉了出来,“我给你找药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辩解半句,只是吐出三个字。
奇怪的是,修罗场的杀手们却并未立刻上来相助,只是在首领的默许下旁观。。
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,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,很快就开始站不稳,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。
““……”那一瞬间,连妙水都停顿了笑声,审视着玉座下垂死的女子。!
“小夜姐姐……那时候我就再也记不起你了……”他有些茫然地喃喃,眸子隐隐透出危险的紫色,“我好像做了好长的一个梦……杀了无数的人。”。
旋她咬牙撑起身子,换上衣服,开始梳洗。侍女上前卷起了珠帘,雪光日色一起射入,照得人眼花。薛紫夜乍然一见,只觉那种光实在无法忍受,脱口低呼了一声,用手巾掩住眼睛。。
““你来晚了。”忽然,他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说。!
“也只能这样了。”薛紫夜喃喃,抬头望着天,长长叹了口气,“上天保佑,青染师傅她此刻还在扬州。”!
“老七,”青衣人抬手阻止,朗笑道,“是我啊。”
““啊——”在飞速下坠的瞬间,薛紫夜脱口惊呼,忽然身子却是一轻!!
薛紫夜伸臂撑住他,脱口惊呼:“妙风!”。
““刷!”声音未落,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,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。。
“是的,薛谷主在一个月前去世。”看到这种情状,南宫老阁主多少心里明白了一些,发出一声叹息,“不知道为什么,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敢孤身行刺教王!小霍,你不知道吗?大约就在你们赶到昆仑的前一两天,她动手刺杀了教王。”。
然而,就在这一瞬间,他看到教王眼里忽然转过了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:那样的得意、顽皮而又疯狂——完全不像是一个六十岁老人所应该有的!!
为什么还要救这个人?。
“妙风点点头:“妙水使慢走。”。
十二年后,当所有命运的潮汐都退去,荒凉沙滩上,怎么能以这样的情状和她重逢!“滚!”他咬着牙,只是吐出一个字。。
“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,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。!
然而不知为何,八年来南宫老阁主几度力邀这个年轻剑客入主鼎剑阁,却均被婉拒。。
圣火令?那一瞬间,他只觉得头脑一清。。
“什么都没有。。
薛紫夜勉强动了动,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。……
“谷主错了,”妙风微笑着摇头,“若对决,我未必是瞳的对手。”
“消息可靠?”他沉着地追问,核实这个事关重大的情报。
“这些东西都用不上——你们好好给我听宁姨的话,该干什么就干什么,”薛紫夜一手拎了一堆杂物从马车内出来,扔回给了绿儿,回顾妙风,声音忽然低了一低,“帮我把雪怀带出来吧。”。
他在等待另一个风起云涌时代的到来,等待着中原和西域正邪两位高手的再度巅峰对决的时刻。在那个时候,他必然如那个女医者一样,竭尽全力、不退半步。。
“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,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,绝不可再留,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,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,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……最后,也最隐秘的原因,是因为——。
“霍展白释然,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。。
她一直是骄傲的,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!
“然而,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,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……”
““瞳,我帮你把修罗场的人集合起来,也把那些人引过来了——”鼎剑阁七剑即将追随而来,在这短短的空当里,妙空重新戴上了青铜面具,唇角露出转瞬即逝的冷酷笑意,轻声道,“接下来,就看你的了。”。
她将圣火令收起,对着妙风点了点头:“好,我明日就随你出谷去昆仑。”。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!
是马贼!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