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双明亮的眼睛再一次从脑海里浮起来了,凝视着他,带着令人恼怒的关切和温柔。
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,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,很快就开始站不稳,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
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——他微微一惊,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他认出来了:那里,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!十几年后,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,风肆无忌惮地穿入,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。
——八骏全灭,这不啻是震动天下武林的消息!。
““不行!”霍展白差点脱口——卫风行若是出事,那他的娇妻爱子又当如何?!”
他们当时只隔一线,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,永不相逢!。
“死、女、人。”他终于用舌头顶出了塞在嘴里的那块布,喘息着,一字一字,“那么凶。今年……今年一定也还没嫁掉吧?”!
“那么,快替她看看!”他来不及多想,急急转过身来,“替她看看!”
手帕上墨迹班驳,是无可辩驳的答案。
——然而,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,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,她……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,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?。
声音一入耳,霍展白只觉熟得奇怪,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,和来人打了个照面,双双失声惊呼。。
“他曾经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王族公子,却遭遇到了国破家亡的剧变。他遇到了教王,成了一柄没有感情的杀人利剑。然后,他又遇到了那个将他唤醒的人,重新获得了自我。!
重伤垂死中挣扎着奔上南天门,终于被教王收为麾下。。
旋他本是楼兰王室的幸存者,亲眼目睹过一族的衰弱和灭绝。自从被教王从马贼手里救回后,他人生的目标便只剩下了一个——他只是教王手里的一把剑。只为那一个人而生,也只为那一个人而死……不问原因,也不会迟疑。。
“薛紫夜侧头看着他,忽然笑了一笑:“有意思。”!
薛紫夜蹙眉:“我不明白。”!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
““哦?”霍展白有些失神,喃喃着,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?”!
除此之外,他也是一个勤于事务的阁主。每日都要处理大批的案卷,调停各个门派的纷争,遴选英才去除败类――鼎剑阁顶楼的灯火,经常深宵不熄。。
“雪怀……是错觉吗?刚才,在那个人的眸子里,我居然……看到了你。。
他知道,那是教王钉在他顶心的金针。。
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,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。!
“否则,你会发疯。不是吗?”。
“他对着霍展白伸出手来。。
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,眼神悲哀而平静。。
“第二日日落的时候,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,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。!
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。
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。瞳是极其危险的人,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,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。。
“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,已然将他彻底淹没。。
“等一等!”妙风回过神来,点足在桥上一掠,飞身落到了大殿外,伸手想拦住那个女子,然而却已经晚了一步——薛紫夜一脚跨入了门槛,直奔玉座而去!……
“六弟!”卫风行认出了那是徐重华,连忙冲过去接住。
“他已经走了,”霍展白轻轻拍着她背,安慰道,“好了,别想了……他已经走了,那是他自己选的路。你无法为他做什么。”
他终于知道,那只扼住他咽喉的命运之手原来从未松开过——是前缘注定。注定了他的空等奔波,注定了她的流离怨恨。。
简短的对话后,两人又是沉默。。
“那一段路,仿佛是个梦——漫天漫地的白,时空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。他抱着垂死的人在雪原上狂奔,散乱的视线,枯竭的身体,风中渐渐僵硬冰冷的双手,大雪模糊了过去和未来……只有半空中传来白鸟凄厉的叫声,指引他前进的方向。。
“渐渐地,他们终于都醉了。大醉里,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,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,对着虚空举起了杯: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。
“六哥!”本来当先的周行之,一眼看到,失声冲入。!
“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,颓然坐倒,全身冰冷。……”
“妙风微微一惊,顿了顿:“认识。”。
没有月亮的夜里,雪在无休止地飘落,模糊了那朝思暮想的容颜。。
雅弥迟疑了一下:“五位剑客的拇指筋络已断,就算易筋成功,至少也需三年才能完全恢复至伤前水准。”!
——事到如今,何苦再相认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