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缓缓跪倒在冰上,大口地喘息着,眼眸渐渐转为暗色。
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……是来求和的吗?”
她匍匐在冰面上,静静凝望着,忽然间心里有无限的疲惫和清醒——雪怀,我知道,你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……在将紫玉簪交给霍展白开始,我就明白了。但是,死者已矣,活着的人,我却不能放手不管。我要离开这里,穿过那一片雪原去往昆仑了……或许不再回来。。
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。
““这位客官,你是……”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,开口招呼。!”
他微微侧头,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,叹了一口气。。
“你说了,我就宽恕。”教王握紧了金杖,盯着白衣的年轻人。!
醉笑陪君三万场,猛悟今夕何夕。
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,拿走了那个药囊,转身扶起妙风。
杀气一波波地逼来,几乎将空气都凝结住了。。
——那句话是比剧毒更残酷的利剑,刺得地上的人在瞬间停止了挣扎。。
“一把长刀从雪下急速刺出,瞬间洞穿了她所乘坐的奔马,直透马鞍而出!!
那个火球,居然是方才刚刚把他们拉到此地的马车!难道他们一离开,那个车夫就出事了?。
旋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“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,忽然间低低叹息——你,可曾恨我?如果不是我,她不会冒险出谷: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,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……!
而且,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。无论多凶狠的病人,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。!
他继续持剑凝视,眼睛里交替转过了暗红、深紫、诡绿的光,鬼魅不可方物。
““真的是你啊……”那个人喃喃自语,用力将她抱紧,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如雪一样融化,“这是做梦吗?怎么、怎么一转眼……就是十几年?”!
薛紫夜醒来的时候,已然是第二天黎明。。
“等风再度流动的时候,院子里那一树梅花已然悄然而落。。
昆仑白雪皑皑,山顶的大光明宫更是长年笼罩在寒气中。。
她的体温还是很低,脸色越发苍白,就如一只濒死的小兽,紧紧蜷起身子抵抗着内外逼来的彻骨寒冷,没有血色的唇紧闭着,雪花落满了眼角眉梢,气息逐渐微弱。!
“呸。”瞳咬牙冷笑,一口啐向他,“杀了我!”。
“说到这里,他侧头,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:“瞳,配合我。”。
蓝色的……蓝色的头发?!驿站差吏忽然觉得有点眼熟,这个人,不是在半个月前刚刚从乌里雅苏台路过,雇了马车向西去了的吗?。
“她沉迷于那些象征命运的涡流中,看得出神,没有觉察门口一个人已悄然出现。!
然而,在那样的痛苦之中,一种久违的和煦真气却忽然间涌了出来,充满了四肢百骸!。
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。瞳是极其危险的人,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,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。。
““这位客官,你是……”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,开口招呼。。
那种遥远而激烈的感觉瞬间逼来,令他透不过气。……
薛紫夜侧头看着他,忽然笑了一笑:“有意思。”
妙风微微一惊,顿了顿:“认识。”
“不!”她惊呼了一声,知道已经来不及逃回住所,便扭头奔入了另一侧的小路——慌不择路的她,没有认出那是通往修罗场的路。。
故国的筚篥声又在记忆里响起来了,幽然神秘,回荡在荒凉的流亡路上。回鹘人入侵了家园,父王带着族人连夜西奔,想迁徙往罗普重建家园。幼小的自己躲在马背上,将脸伏在姐姐的怀里,听着她用筚篥沿路吹响《折柳》,在流亡的途中追忆故园。。
““好啊。”她却是狡黠地一笑,抓住了他的手臂往里拖,仿佛诡计得逞,“不过,你也得进来。”。
““哈,哈!太晚了……太晚了!我们错过了一生啊……”她喃喃说着,声音逐渐微弱,缓缓倒地,“霍、霍展白……我恨死了你。”。
他霍然一惊——不要担心教王?难道、难道她要……!
“妙水?那个女人,最终还是背叛了他们吗?……”
““廖前辈。”霍展白连忙伸臂撑住门,“是令徒托我传信于您。”。
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。
“谁要再进谷?”瞳却冷冷笑了,“我走了——”!
天亮得很慢,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