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，他忽然间全身一震。

    霍展白有些意外：“你居然拜了师？”

    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摸索那颗被扔过来的头颅。金索在瞬间全数绷紧，勒入他的肌肤，原已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再度迸裂出鲜血。。

    “教王已出关？”瞳猛然一震，眼神转为深碧色，“他发现了？！”。

    ““不过，还是得赶快。”妙火收起了蛇，眼神严肃，“事情不大对。”！”

    不知是否幻觉，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。。

    空荡荡的十二阙里，只留下妙空一个人。！

    “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，七日后便会丧失神志——我想她是不愿意自己有这样一个收梢。”女医者发出了一声叹息，走过来俯身查看着伤口，“她一定是极骄傲的女子。”

    每一个字落下，他心口就仿佛插上了一把把染血的利剑，割得他体无完肤。

    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——他微微一惊，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。他认出来了：那里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！十几年后，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，风肆无忌惮地穿入，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，发出刺耳的声音。。

    中原和西域的局势，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完全控制的。多少年积累下来的门派之见，正邪之分，己然让彼此势如水火。就怕他们两人彼此心里还没有动武的念头，而门下之人早已忍耐不住――而更可怕的是，或许他们心里的敌意和戒心从未有片刻消弭，所有的表面文章，其实只是为了积蓄更多毁灭性的力量，重开一战！。

    ““杀过。”妙风微微地笑，没有丝毫掩饰，“而且，很多。”！

    一口血猛然喷出，溅落在血迹斑斑的冰面上。。

    旋“咔嚓”一声轻响，冲过来的人应声被拦腰斩断！。

    ““嗯。”瞳的眼里浮出隐约的紫色，顿了顿，才道，“祁连又发现了一颗龙血珠，教王命我前来夺回。”！

    那个寂静的夜晚，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，在梅树下酣睡。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，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，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。！

    唯独白衣的霍展白站在璇玑位，手中墨魂剑指向地面，却是分毫不动。他只是死守在璇玑位，全身的感知都张开了，捕捉着对手的一举一动。每次妙风试图冲破剑阵时，纯黑的墨魂剑都及时地阻断了他的出路，分毫不差，几度将他截回。

    “他霍然一惊——不要担心教王？难道、难道她要……！

    他微微舒了口气。不过，总算自己运气不错，因为没来得及赶回反而躲过一劫。。

    “或许……真的是到了该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。。

    ——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，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！。

    “薛谷主！”妙风忙解开大氅，将狐裘里的女子抱了出来，双手抵住她的后心。！

    薛紫夜看着他，忍不住微微一笑：“你可真不像是魔教的五明子。”。

    “这个回鹘的公主养尊处优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混乱而危险的局面。。

    晨凫忽然大笑起来，在大笑中，他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隐隐担心，却只道：“原来你还会吹笛子。”！

    忽然听得空中扑簌簌一声，一只鸟儿咕噜了一声，飞落到了梅树上。。

    柳非非的贴身丫鬟胭脂奴端了早点进来，重重把早餐盘子到桌上，似乎心里有气：“喏，吃了就给我走吧——真是不知道小姐看上你什么？说来就来，说走就走，没钱没势，无情无义，小姐却偏偏最是把你放在心上！真是鬼迷心窍。”。

    “然而用尽全力，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——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。。

    “你究竟是谁？你的眼睛……你的眼睛……”他望着面具上深嵌着的两个洞，梦呓般地喃喃，“好像……好像在哪里看到过……”……

    走到门口的人，忽地真的回过身来，迟疑着。

    “错了。要杀你的，是我。”忽然间，有一个声音在大殿里森然响起。

    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，只觉得头疼欲裂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，带着说不出的哀伤。他撑起了身子，窗外的梅树下，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，转头微笑：“霍七公子醒了？”。

    她拉过缰绳，交到霍展白手里：“去吧。”。

    “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，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，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，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，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，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，只要他活着一日，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强自压住了口边的惊呼，看着露出来的后背。。

    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，不择手段——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。！

    ““真厉害，”虽然见过几次了，她还是忍不住惊叹，“你养的什么鸟啊！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不敢离远，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，低声问：“还好吗？”。

    他松了一口气，笑：“我怎么会不来呢？我以身抵债了嘛。”。

    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，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，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，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，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！

    明介走了，霍展白也走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