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薛紫夜静静地站在当地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，眼睁睁地看着那雷霆一击袭来，居然不闪不避——仿佛完成了这一击，她也已然可以从容赴死。
红色的雪，落在纯黑色的剑上。血的腥味让两日一夜未进食的胃痉挛起来，说起来，对于他这个向来有手不沾血习惯的人来说，这次杀的人实在是……有点太多了。
瞳闪电般地望了他一眼，针一样的尖锐。。
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。夹杂着雪的土，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——她咬着牙，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。这把土再撒下去，就永远看不到了……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，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。。
“他赢了。！”
“说起来，还得谢谢你的薛谷主呢，”妙水娇笑起来，“托了她的福，沐春风心法被破了，最棘手的妙风已然不足为惧。妙空是个不管事的主儿，明力死了，妙火死了，你废了——剩下的事，真是轻松许多。”。
“薛谷主。”在她快要无法支持的时候，忽然听到妙风低低唤了一声，随即一只手贴上了背心灵台穴，迅速将内息送入。她惊讶得睁大了眼睛——在这种时候，他居然还敢分出手替她疗伤？！
“那吃过了饭，就上路吧。”他望着天空道，神色有些恍惚，顿了片刻，忽然回过神来，收了笛子跳下了地，“我去看看新买的马是否喂饱了草料。”
湖面上冰火相煎，她忍不住微微咳嗽，低下头望着冰下那张熟悉的脸。雪怀……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。因为明日，我便要去那个魔窟里，将明介带回来——
那曲子散入茏葱的碧色中，幽深而悲伤。。
手底下痛苦的颤动忽然停止了，他无法回答，仿佛有什么阻拦着他回忆。。
“可为什么在那么多年中，自己出手时竟从没有一丝犹豫？！
满身是血，连眼睛也是赤红色，仿佛从地狱里回归。他悄无声息地站起，狰狞地伸出手来，握着沉重的金杖，挥向叛逆者的后背——妙风认得，那是天魔裂体大法，教中的禁忌之术。教王虽身受重伤，却还是想靠着最后一口气，将叛逆者一同拉下地狱去！。
旋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，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。
““夏浅羽他们的伤，何时能恢复？”沉默中，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！
风雪刀剑一样割面而来，将他心底残留的那一点软弱清洗。！
“是的，我还活着。”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，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，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，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，“你很意外？”
““是的。”他忽地微微笑了，“雅弥的确早就死了。我是骗你的。”！
“你靠着我休息。”他继续不停赶路，然而身体中内息不停流转，融解去她体内积累的寒意，“这样就好了，不要担心——等到了下一个城镇，我们停下来休息。”。
“被从雪地抬起的时候，妙风已然痛得快晕了过去，然而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：果然没有错——药师谷薛谷主，是什么也不怕的。她唯一的弱点，便是怕看到近在眼前的死亡。。
何况……他身边，多半还会带着那个药师谷不会武功的女人。。
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，还有深爱的丈夫。她想看着孩子长大，想和夫君白头偕老。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——所以，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，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。！
“秋水……秋水……”他急切地想说什么，却只是反复地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。。
“那一瞬间，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，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，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，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，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？。
好了？好了？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。。
“他和她，谁都不能放过谁。！
说到这里，他侧头，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：“瞳，配合我。”。
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。。
““我说过了，救我的话，你会后悔的。”他抬头凝视着她，脸上居然恢复了一丝笑意，“我本来就是一个杀人者——和你正好相反呢，薛谷主。”。
他们都有自己要走的路，和她不相干。……
是小夜姐姐回来了！在听到牢狱的铁门再度打开的刹那，铁笼里的人露出了狂喜的表情。
“光。”她躺在柔软的狐裘里，仰望着天空，唇角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。
瞳蹙了蹙眉头，却无法反驳。。
然而身侧一阵风过，霍展白已经抢先掠了出去，消失在枫林里。。
““不睡了，”她提了一盏琉璃灯，往湖面走去，“做了噩梦，睡不着。”。
“然而，不等他想好何时再招其前来一起修习合欢秘术，那股热流冲到了丹田却忽然引发了剧痛。鹤发童颜的老人陡然间拄着金杖弯腰咳嗽起来，再也维持不住方才一直假装的表象。。
他说什么？他说秋水是什么？！
“冬之夜，夏之日。百岁之后，归于其室。……”
“遥远的北方，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，呼啸如鬼哭。。
瞳？薛紫夜的身子忽然一震，默然握紧了灯，转过身去。。
“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。”他别开了头，冷冷道，“我宁可死。”！
“不是假的。是我，真的是我，”她在黑暗里紧紧握住他的手，“我回来了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