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醒来,已然是在暖阁内。
然后,径自转身,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。
在造化神奇的力量之下,年轻的教王跪倒在大雪的苍穹中,对着天空缓缓伸出了双手。。
原来如此……原来如此!。
“咦,这个家伙……到底是怎么了?怎么连眼神都发直?!”
她笑了起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放心,我会信守诺言——毕竟要了那个女人的命也没任何意义。”顿了顿,妙水脸上却浮出了难以掩饰的妒忌:“只是没料到你和妙风这两个无情之人,居然不约而同地拼死保她,可真让人惊奇啊!那个薛谷主,难道有什么魔力吗?”。
然而,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,他猝不及防得梦想的一切,却又很快地失去。只留记忆中依稀的暖意,温暖着漫长寂寞的余生。!
修罗场里出来的杀手有多坚忍,没有人比他更了解。
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
来到秋之苑的时候,一打开门险些被满室的浓香熏倒。。
他的眼里,不再只有纯粹、坚定的杀戮信念。。
““如果可以选择,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――”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,殊无半点喜悦,“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,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?我可不行。”!
“带我出去看看。”她吩咐,示意一旁的小橙取过猞猁裘披上。。
旋瞳已经恢复记忆?是教王替他解掉了封脑金针?那么如今他怎么样了?她心急如焚,抛开了妙风,在雪地上奔跑,手里握紧了那一面圣火令。。
“那一瞬,妙水霍然转身,手腕一转抓住了薛紫夜:“一起走!”!
“妙风……”教王喘息着,眼神灰暗,喃喃道,“你,怎么还不回来!”!
他有些烦乱地摇了摇头。看来,这次计划成功后,无论如何要再去一趟药师谷——一定要把那个女人给杀了,让自己断了那一点念想才好。
“——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,也只有姑且答应了。!
“他当日放七剑下山,应该是考虑到徐重华深知魔宫底细,已然留不得,与其和这种人结盟,还不如另选一个可靠些的――而此刻他提出休战,或许也只是因为需要时间来重振大光明宫。”霍展白支撑着自己的额头,喃喃道,“你看着吧,等他控制了回鹘那边的形势,再度培养起一批精英杀手,就会卷土重来和中原武林开战了。”。
“出谷容易,但入谷时若无人接引,必将迷失于风雪巨石之中。。
“现在,你已经恢复得和以前一样。”薛紫夜却似毫无察觉,既不为他的剑拔弩张而吃惊,也不为他此刻暧昧地揽着自己的脖子而不安,只是缓缓站起身来,淡淡道,“就只剩下,顶心那一枚金针还没拔出来了。”。
霍展白起身欲追,风里忽然远远传来了一句话——!
“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。”雅弥静静道,“那个人的身边。”。
“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,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。
当薛紫夜步出谷口,看到那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和满满一车的物品后,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:大衣,披肩,手炉,木炭,火石,食物,药囊……应有尽有,琳琅满目。。
“那是、那是……血和火!!
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,颓然地将酒放下,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喃喃着:“乖啦……沫儿不哭,沫儿不哭。娘在这里,谁都不敢欺负你……不要哭了……”。
“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:“什么?”。
多么可笑。他本来就过了该拥有梦想的年纪,却竟还生出了这种再度把握住幸福的奢望——是以黄粱一梦,空留遗恨也是自然的吧?……
“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。”他别开了头,冷冷道,“我宁可死。”
“奇怪……”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,拍了拍獒犬的头,低语,“她不怕死,是不是?”
“知道了。”她拉下脸来,不耐烦地摆出了驱逐的姿态。。
天色微蓝的时候,她的脸色已然极差,他终于看不下去,想将她拉起。。
“妙风微微一震,没有说话。。
““来!”。
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!
“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,却是一方手巾,“你的东西。”……”
“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。
然而,一想到这一次前去可能面对的人,他心里就有隐秘的震动。。
“瞳怎么了?”再也忍不住,薛紫夜抢身而出,追问。!
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,已然将他彻底淹没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