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反复想到她。在这个归去临安终结所有的前夜，卸去了心头的重担，八年来的一点一滴就历历浮现出来……那一夜雪中的明月，落下的梅花，怀里沉睡的人，都仿佛近在眼前。

    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

    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，全身一震：这、这是……教王的圣火令？。

    “醒了？”笛声在她推窗的刹那戛然而止，妙风睁开了眼睛，“休息好了吗？”。

    ““不要管我！”周行之脸色惨白，嘶声厉呼。！”

    妙风抱着垂死的女子，在雪原上疯了一样地狂奔，雪落满了蓝发。。

    是的，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，即便是杀人者，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！

    “他在替她续气疗伤！快动手！”终于看出了他们之间其实是在拖延时间，八骏里的追风发出低低一声冷笑，那五个影子忽然凭空消失了，风雪里只有漫天的杀气逼了过来！

    “是你？”她看到了他，眼神闪烁了一下。

    妙风微微一怔：“可谷主的身体……”。

    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，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。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，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，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。。

    ““秋水。”他喃喃叹息。她温柔地对着他笑。！

    “沫儿！沫儿！”前堂的秋夫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，飞奔了过来，“你要去哪里？”她的眼神惊惶如小鹿，紧紧拉住了他的手：“别出去！那些人要害你，你出去了就回不来了！”。

    旋那样宁静坦然的目光，让他心里骤然一震——从来没有人在沥血剑下，还能保持这样的眼神！这样的眼睛……这样的眼睛……记忆里……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，手下意识地收紧：“教王？”！

    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，妙空唇角带着冷笑。！

    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，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，很快就开始站不稳，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

    “霜红轻轻开口：“谷主离开药师谷的时候特意和我说：如果有一日霍公子真的回来了，要我告诉你，酒已替你埋在梅树下了。”！

    妙风站桥上，面无表情地望着桥下万丈冰川，默然。。

    “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，然而，谁都回不去了。。

    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，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？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，飘落雪的夜空下，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，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？。

    薛紫夜看了他一眼，终于忍下了怒意：“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？”！

    在轰然巨响中，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，看住了她。。

    ““什么！”霜红失声——那一瞬间，二十年前临夏谷主的死因闪过了脑海。。

    瞳剧烈地颤了一下，抬起头来盯着教王。然而，那双平日变幻万方的清澈双瞳已然失去了光泽，只笼罩着一层可怖的血色。。

    ““奇怪我哪里找来的龙血珠？”瞳冷笑着，横过剑来，吹走上面的血珠，“愚蠢。”！

    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，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，更不可大意。。

    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，车在缓缓晃动，碾过积雪继续向前。。

    “如今，又是一年江南雪。。

    妙风微微一惊，顿了顿：“认识。”……

    他一惊，立刻翻身坐起——居然睡了那么久！沫儿的病还急待回临安治疗，自己居然睡死过去了！

    重伤垂死中挣扎着奔上南天门，终于被教王收为麾下。

    而这个风雪石阵，便是当时为避寻仇而设下。。

    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，狂怒的人忽然间安静下来，似是听不懂她的话，怔怔望向她。。

    “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，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，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。

    ““抓紧我，”她紧紧地抓住了薛紫夜的肩，制止对方的反抗，声音冷定，“你听着：我一定要把你带过去！”。

    他想转头，然而脖子痛得折断一般。眼角只瞟到雪鹞正站在架子上垂着头打瞌睡，银灯上烧着一套细细的针，一旁的银吊子里药香翻腾，馥郁而浓烈。！

    “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你的药正在让宁婆婆看着，大约明日就该炼好了，”薛紫夜抬起头，对他道，“快马加鞭南下，还赶得及一月之期。”。

    他和她，谁都不能放过谁。。

    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，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！

    那个人……最终，还是那个人吗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