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间，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，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，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怪紫夜，她已然呕心沥血，”廖青染回头望着他，拿起了那支紫玉簪，叹息，“你知道吗？这本是我给她的唯一信物——我本以为她会凭着这个，让我帮忙复苏那具冰下的尸体的……她一直太执著于过去的事。”

    抱着幼子的女人望着门外来访的白衣男子，流露出诧异之色：“公子找谁？我家相公出去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笑意，从药囊里取出一种药，轻轻抹在瞳的眼睛里，“毒已然拔去，用蛇胆明目散涂一下，不出三天，也就该完全复明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然而长年冰冻的土坚硬如铁，她用尽全力挖下去，只在冻土上戳出一个淡白色的点。！”

    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，颓然地将酒放下，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
    谷口的风非常大，吹得巨石乱滚。！

    只是睡了一觉，昨天夜里那一场对话仿佛就成了梦寐。

    她怔了怔，终于手一松，打开了门，喃喃道：“哦，八年了……终于是来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这些东西都用不上——你们好好给我听宁姨的话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，”薛紫夜一手拎了一堆杂物从马车内出来，扔回给了绿儿，回顾妙风，声音忽然低了一低，“帮我把雪怀带出来吧。”。

    天地一时间显得如此空旷，却又如此的充盈，连落下来的雪仿佛都是温暖的。。

    “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，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，很快就开始站不稳，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！

    “啪”的一声响，一团柔软的东西扔到了笼中，竟是蛇皮缠着人皮，团成一团。。

    旋她回身掩上门，向着冬之馆走去，准备赴那个赌酒之约。。

    “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，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，三日不起。！

    那一些惨叫呼喊，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。！

    “哦？”薛紫夜一阵失望，淡淡道，“没回天令的，不见。”

    ““瞳。”他想也不想地回答，话音刚落身体却动了动，忽然间起了痛苦的抽搐，“不，我不叫瞳！我、我叫……不，我想不起来……”！

    “龙血珠已经被我捏为粉末，抹在了沥血剑上——”他合起了眼睛，低声说出最后的秘密，“要杀教王，必须先拿到这把剑。”。

    “甚至，在最后他假装陷入沉睡，并时不时冒出一句梦呓来试探时，她俯身看着他，眼里的泪水无声地坠落在他脸上……。

    瞬间碾过了皑皑白雪，消失在谷口漫天的风雪里。。

    几次三番和他们说了，不许再提当年之事，可这帮大嘴巴的家伙还是不知好歹。！

    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：“什么？”。

    “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，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。。

    “雅弥。”薛紫夜不知所以，茫然道，“他的本名——你不知道吗？”。

    “一侧头，明亮的利剑便刺入了眼帘。！

    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。

    话没有问完便已止住。妙风破碎的衣襟里，有一支短笛露了出来——那是西域人常用的乐器筚篥，牛角琢成，装饰着银色的雕花，上面那明黄色的流苏已然色彩黯淡。。

    “霜红没有阻拦，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，意似疯狂，终于掩面失声：如果谷主不死……那么，如今的他们，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，把盏笑谈了吧？。

    妙风？她心里暗自一惊，握紧了滴血的剑。……

    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，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

    这样强悍的女人——怎么看，也不像是红颜薄命的主儿啊！

    她沉默地想着，听到背后有响动。。

    剧痛过去，全身轻松许多，霍展白努力地想吐出塞到嘴里的布，眼睛跟着她转。。

    “瞳终于站起，默然从残碑前转身，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。

    “卫风行震了一震，立刻侧身一溜，入了内室。。

    然而，这些问题，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。！

    “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，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沫儿的药，明天就能好了吧？”然而，此刻他开口问。。

    “我已让绿儿去给你备马了，你也可以回去准备一下行囊。”薛紫夜收起了药箱，看着他，“你若去得晚了，耽误了沫儿的病，秋水音她定然不会原谅你的——那么多年，她也就只剩那么一个指望了。”。

    命运的轨迹在此转弯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在一旁听着，只觉得心里一跳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