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神越发因为憎恶而炽热。他并不急着一次杀死这个宿敌,而只是缓缓地、一步步地逼近,长剑几次在霍展白手足上掠过,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。
他重新把手放到了药枕上,声音带着可怕的压迫力:“那么,有劳薛谷主了。”
“我来。”妙风跳下车,伸出双臂接过,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——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,久无人居住,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。风呼啸而过,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。。
龙血珠脱手飞出,没入几丈外的雪地。。
“此夜笛中闻折柳,何人不起故园情?!”
修罗场里出来的杀手有多坚忍,没有人比他更了解。。
他想站起来去迎接她,却被死死锁住,咽喉里的金索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!
提到药师谷,霍展白眼里就忍不住有了笑意:“是,薛谷主医术绝顶,定能手到病除。”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
“谁下的手?”看着外袍下的伤,轻声喃喃,“是谁下的手!这么狠!”。
明白它是在召唤自己跟随前来,妙风终于站起身,踉跄着随着那只鸟儿狂奔。。
“神志恍惚之间,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——!
薛紫夜低呼了一声,箭头从他肩膀后透出来,血已然变成绿色。。
旋——例如那个霍展白。。
“黑暗里有灯火逐一点亮,明灭映出六具被悬挂在高空的躯体,不停地扭曲,痛苦已极。!
那是什么?他一惊,忽地认出来了:是那只鸟?是他和那个鼎剑阁的七公子决战时,恶狠狠啄了他一口的那只雪鹞!!
话音未落,一只手指忽然点在了她的咽喉上。
“夏浅羽也是吐出一口气:“总算是好了——再不好,我看你都要疯魔了。”!
薛紫夜蹙眉:“我不明白。”。
“她甚至无法想象,这一次如果救不了沫儿,霍展白会不会冲回来杀了她。。
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,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。。
“我说过了,救我的话,你会后悔的。”他抬头凝视着她,脸上居然恢复了一丝笑意,“我本来就是一个杀人者——和你正好相反呢,薛谷主。”!
“七公子,不必客气。”廖青染却没有介意这些细枝末节,拍了拍睡去的孩子,转身交给卫风行,叮嘱:“这几日天气尚冷,千万不可让阿宝受寒,所吃的东西也要加热,出入多加衣袄——如若有失,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。
“妙风微笑:“教王于我,恩同再造。”。
难道,这个大光明宫里也有同族吗?。
“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,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!
“哦,我忘了告诉你,刚给你喝了九花聚气丹,药性干烈,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法说话。”薛紫夜看着包得如同粽子一样的人在榻上不甘地瞪眼,浮出讥诮的笑意,“乖乖地给我闭嘴。等下可是很痛的。”。
“好吧,我答应你,去昆仑替你们教王看诊——”薛紫夜拂袖站起,望着这个一直微笑的青年男子,竖起了一根手指,“但是,我有一个条件。”。
“纤细的腰身一扭,便坐上了那空出来的玉座,娇笑:“如今,这里归我了!”。
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,全身一震:这、这是……教王的圣火令?……
窗外大雪无声。
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,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。
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,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。。
“那么,这个呢?”啪的一声,又一个东西被扔了过来,“那个女医者冒犯了教王,被砍下了头——你还记得她是谁吧?”。
“霍展白抬起头,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,失声道:“妙风?”。
““霍展白,我希望你能幸福。”。
妙风脸上犹自带着那种一贯的温和笑意——那种笑,是带着从内心发出的平和宁静光芒的。“沐春风”之术乃是圣火令上记载的最高武学,和“铁马冰河”并称阴阳两系的绝顶心法,然而此术要求修习者心地温暖宁和,若心地阴邪惨厉,修习时便容易半途走火入魔。!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原来是这样!是真的。药师谷里小夜提及的那些往事,看到的那双清澈眼睛和冰下的死去少年,原来都是真的!她就是小夜……她没有骗他。……”
““风行,”他对身侧的同僚低唤,“你有没有发现,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到修罗场的人?”。
她的体温还是很低,脸色越发苍白,就如一只濒死的小兽,紧紧蜷起身子抵抗着内外逼来的彻骨寒冷,没有血色的唇紧闭着,雪花落满了眼角眉梢,气息逐渐微弱。。
“薛谷主!”他有些惊慌地抓住她的肩,摇晃着,“醒醒!”!
“啊?”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,睁开眼,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,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,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,护着她前行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