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条路，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，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

    “别大呼小叫，惊吓了其他病人。”她冷冷道，用手缓缓捻动银针，调节着针刺入的深度与方位，直到他衔着布巾嗯嗯哦哦地全身出汗才放下手，“穴封好了——我先给你的脸换一下药，等下再来包扎你那一身的窟窿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那妙风使没有受伤吧。”妙水斜眼看了他一下，意味深长地点头，“难怪这几日我点数了好几次，修罗场所有杀手里，独独缺了八骏和十二银翼。”。

    “晚安。”她放下了手，轻声道。。

    “那个意为“多杨柳之地”的戈壁绿洲？！”

    明白它是在召唤自己跟随前来，妙风终于站起身，踉跄着随着那只鸟儿狂奔。。

    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，有骨肉断裂的钝响，有临死前的狂吼——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。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，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。畜生界里命如草芥，五百个孩子，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，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，进行下一轮修炼。！

    然而，风从破碎衣衫的缝隙里穿出，发出空空荡荡的呼啸，继续远去。

    灭族那一夜……灭族那一夜……

    霍展白低眼，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，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——。

    她只是给了一个机会让他去尽力，免得心怀内疚。。

    “…这个女医者也修习过瞳术？！

    他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了……绝对不！。

    旋是的，那是一个飘着雪的地方，还有终年黑暗的屋子。他是从那里来的……不，不，他不是从那里来的——他只是用尽了全力想从那里逃出来！。

    ““啊，我忘了，你还没解开血封！”薛紫夜恍然，急道，“忍一下，我就替你——”！

    别去！别去——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，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。凝聚了仅存的神志，他抬头看过去，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——！

    “……”薛紫夜万万没料到他这样回答，倒是愣住了，半晌嗤然冷笑，“原来，你真是个疯子！”

    “窗子重重关上了，妙空饶有兴趣地凝视了片刻，确认这个回鹘公主不会再出来，便转开了视线——旁边的阁楼上，却有一双热切的眼睛，凝视着昆仑绝顶上那一场风云变幻的决战。仿佛跃跃欲试，却终于强自按捺住了自己。！

    瞳闪电般地望了他一眼，针一样的尖锐。。

    ““没事，风行，”廖青染随口应，“是我徒儿的朋友来访。”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女医者，你的勇敢让我佩服，但你的愚蠢却让我发笑。”妙水大笑，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，无比地得意，“一个不会武功的人，凭什么和我缔约呢？约定是需要力量来维护的，否则就是空无的许诺。”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！”霍展白死死盯着桌上的药，忽地大叫，“不可能！我、我用了八年时间，才……”！

    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，拿走了那个药囊，转身扶起妙风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停下了脚步，看着白玉长桥另一边缓缓步来的蓝色衣袂，“妙水使？”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妙水呼吸为之一窒，喃喃着，“难怪遍搜不见。原来如此！”。

    “风更急，雪更大。！

    三日之间，他们从中原鼎剑阁日夜疾驰到了西北要塞，座下虽然都是千里挑一的名马，却也已然累得口吐白沫无法继续。他不得不吩咐同僚们暂时休息，联络了西北武盟的人士，在雁门关换了马。不等天亮便又动身出关，朝着昆仑疾奔。。

    这样极其痛苦的挣扎持续了不知多久终于，在他濒临崩溃的刹那，“啪！”极轻的一声响，仿佛内心某根缚束着他的线终于断裂了。。

    “那是妙空使，冷笑着堵住了前方的路。。

    “妙水使？”薛紫夜一惊，看到门口抱剑而立的女子。……

    “霍公子，”廖青染叹了口气，“你不必回去见小徒了，因为——”

    ——除此之外，她这个姐姐，也不知道还能为雅弥做点什么了。

    那是薛紫夜第一次看到他出手。然而她没有看清楚人，更没看清楚剑，只看到雪地上忽然间有一道红色的光闪过，仿佛火焰在剑上一路燃起。剑落处，地上的雪瞬间融化，露出了一个人形。。

    “放我出去！”他用力地拍着墙壁，想起今日就是族长说的最后期限，心魂欲裂，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，“只要你放我出去！”。

    “八年来，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，出生入死，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――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。。

    “那是他在扬州托雪鹞传给她的书信。然而，她却是永远无法来赶赴这个约会了。。

    她叹了口气：是该叫醒他了。！

    “晨凫忽然大笑起来，在大笑中，他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霍展白沉默。沉默就是默认。。

    为什么要想起来？这样的往事，为什么还要再想起来——想起这样的自己！。

    她睁开眼睛，映入眼帘的，却是蓝色的长发和白色的雪。！

    她的声音尖厉而刻毒，然而妙风还是没有说话，只是看着那个坐在染血玉座上的美丽女子，眼里带着无法解释的神情，看得她浑身不自在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