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,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,凝望了片刻,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,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。
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。
于是他长长松了一口气,用毯子把她在胸前裹起来,然后看着雪中的月亮出神。。
然而,那么多年来,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――。
““姐姐,我是来请你原谅的,”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,喃喃低语,“一个月之后,‘血河’计划启动,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!”!”
霍展白望了望窗内沉睡的女子,有些担忧:“她呢?”。
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!
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,已经完全失明了。
他出嫁已然有十数载,韶华渐老。昔日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也已到了而立之年,成了中原武林的霸主,无数江湖儿女憧憬仰慕的对象。
雅弥点了点头,微笑道:“这世上的事,谁能想得到呢?”。
“咔嚓”一声,苍老的树皮裂开,一颗血红色的珠子应声掉落手心。。
“老五那个家伙,真是有福气啊。!
她拿着手绢,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,温柔而妥帖,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。。
旋“这样做的原因,是我现在还不想杀你,”仿佛猜出了对方心里的疑虑,瞳大笑起来,将沥血剑一扔,坐回到了榻上,“不要问我为什么——那个原因是你猜不到的。我只问你,肯不肯定约?”。
“他的手指停在那里,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和声带微微的震动,心里忽然有一种隐秘的留恋,竟不舍得就此放手。停了片刻,他笑了一笑,移开了手指:“教王惩罚在下,自有他的原因,而在下亦甘心受刑。”!
十三日,到达乌里雅苏台。!
她努力坐起,一眼看到了霍展白,失惊:“你怎么也在这里?快回冬之馆休息,谁叫你乱跑的?绿儿呢,那个死丫头,怎么不看住他!”
““啊?”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,睁开眼,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,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,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,护着她前行。!
荆棘覆盖着藤葛,蔹草长满了山。我所爱的人埋葬在此处。。
“话音未落,一击重重落到他后脑上将他打晕。。
他望向薛紫夜,眼睛隐隐转为紫色,却听到她木然地开口:“已经没了……和别的四样药材一起,昨日拿去炼丹房给沫儿炼药了。”。
“不,妙风已经死了,”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,“我叫雅弥。”!
然而薛紫夜静静地站在当地,嘴角噙着一丝笑意,眼睁睁地看着那雷霆一击袭来,居然不闪不避——仿佛完成了这一击,她也已然可以从容赴死。。
““不好意思。”他尴尬地一笑,收剑入鞘,“我太紧张了。”。
在侍从带着薛紫夜离开后,大光明殿里重新陷入了死寂。。
“然而在这样的时候,雅弥却悄然退去,只留下两人独自相对。!
妙风同样默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,来到村子北面的空地上。。
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?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?。
“老鸨认得那是半年前柳花魁送给霍家七公子的,吓了一跳,连忙迎上来:“七公子!原来是你?怎生弄成这副模样?可好久没来了……快快快,来后面雅座休息。”。
“哧——”一道无影的细线从雪中掠起,刚刚套上了薛紫夜的咽喉就被及时斩断。……
她这样的细心筹划,竟似在打点周全身后一切!
令人诧异的是,虽然是在昏迷中,那个人身上的肌肉却在银针刺到的瞬间下意识地发生了凹陷,所有穴位在转瞬间移开了一寸。
薛紫夜强自压住了口边的惊呼,看着露出来的后背。。
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,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,很快就开始站不稳,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。
““就为那个女人,我也有杀你的理由。”徐重华戴着青铜面具冷笑,拔起了剑。。
“雅弥脸上一直保持着和熙的笑意。听得那般尖锐的问题也是面不改色:“妙风已死,雅弥只是一个医者――医者父母心,自然一视同仁。”。
他不去回想以往的岁月,因为这些都是多余的。!
“那一场厮杀,转眼便成了屠戮。……”
“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,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,另一只手探了出来,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,微微在空气里痉挛,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。。
“看得见影子了吗?”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,问。。
她用尽全力挣扎着想去摸怀里的金针——那些纤细锋利的医器本来是用来救人的。她继承药师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天职所在,然而她却用她夺去了一个病人的生命。!
――是的,在鲜衣怒马的少年时,他曾经立下过一生不渝的誓言,也曾经为她跋涉万里,虽九死而不悔。如果可以,他也希望这一份感情能够维持下去,不离不弃,永远鲜明如新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