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一个破败的驿站旁，薛紫夜示意妙风停下了车。

    十二年前，十四岁的自己就这样和魔鬼缔结了约定，出卖了自己的人生！他终于无法承受，在黑暗里低下了头，双手微微发抖。

    还活着吗？。

    ——她忽然后悔方才给了他那颗龙血珠。。

    “她侧头望向霍展白：“你是从药师谷来的吗？紫夜她如今身体可好？”！”

    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，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，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，西昆仑的雪罂子……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，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。。

    那是他在扬州托雪鹞传给她的书信。然而，她却是永远无法来赶赴这个约会了。！

    “看这个标记，”卫风行倒转剑柄，递过来，“对方应该是五明子之一。”

    他一边说一边抬头，忽然吃了一惊：“小霍！你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杀气一波波地逼来，几乎将空气都凝结住了。。

    柳非非的贴身丫鬟胭脂奴端了早点进来，重重把早餐盘子到桌上，似乎心里有气：“喏，吃了就给我走吧——真是不知道小姐看上你什么？说来就来，说走就走，没钱没势，无情无义，小姐却偏偏最是把你放在心上！真是鬼迷心窍。”。

    “简略了解了事情的前后，妙风松开了握紧的手，无声吐出了一口气——教王毕竟是教王！在这样的情况下，居然还一连挫败了两场叛乱！！

    薛紫夜醒来的时候，已然是第二天黎明。。

    旋“谷主医称国手，不知可曾听说过‘沐春风’？”他微笑着，缓缓平抬双手，虚合——周围忽然仿佛有一张罩子无形扩展开来，无论多大的风雪，一到他身侧就被那种暖意无声无息地融化！。

    ““明介。”背后的墙上忽然传来轻轻的声音。！

    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。！

    “走吧。”没有半句客套，他淡然转身，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。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那一瞬间，连妙水都停顿了笑声，审视着玉座下垂死的女子。！

    她、她怎么知道自己认识扬州玲珑花界的柳非非？。

    “果然不愧是修罗场里和瞳并称的高手！。

    他这一走，又有谁来担保这一边平安无事？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为何……”教王努力想说出话，却连声音都无法延续。！

    “但既然薛谷主为他求情，不妨暂时饶他一命。”教王轻描淡写地承诺。。

    “二十多年后，蓝衣的妙水使在大殿的玉座上狂笑，手里的剑洞穿了教王的胸膛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沉默。沉默就是默认。。

    “他是他多年的同僚，争锋的对手，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，然而，却也是夺去了秋水的情敌——在两人一起接受老阁主那一道极机密的命令时，他赞叹对方的勇气和忍耐力，却也为他抛妻弃子的决绝而愤怒。！

    薛紫夜猝不及防，脱口惊呼，抬起头看到黑暗里那双狂暴的眼睛。。

    他盯着咫尺上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，勃然大怒。。

    “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，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，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，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，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。

    何况，那些东西到底是真是假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。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。瞳微微笑了笑，眼睛转成了琉璃色：……

    “咔嚓！”在倒入雪地的刹那，他脸上覆盖的面具裂开了。

    “雅、雅弥？！”妙水定定望着地上多年来的同僚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，“妙风——难道你竟是……是……”

    雪不停地下。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，慢慢变大、变大……掉落到她的睫毛上，冰冷而俏皮。。

    他没有再去看——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，便会动摇。。

    ““即便是贵客，也不能对教王无礼。”妙风闪转过身，静静开口，手指停在薛紫夜喉头。。

    “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，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，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，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。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，掉转手里伞的角度，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。。

    她茫然地睁开眼睛，拼命去抓住脑海里潮汐一样消退的幻影，另一只藏在狐裘里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枚长长的金针。！

    “瞬间，黑暗里有四条银索从四面八方飞来，同时勒住了他的脖子，将他吊上了高空！……”

    “周行之也是硬气，居然毫无惧色：“不要让！”。

    习惯性地将剑在心脏里一绞，粉碎了对方最后的话，瞳拔出滴血的剑，在死人身上来回轻轻擦拭，妖诡的眼神里有亮光一闪：“你想知道原因？很简单：即便是我这样的人，有时候也会有洁癖——我实在不想有你这样的同盟者。”。

    那个转身而去的影子，在毫不留情的诀别时刻，给他的整个余生烙上了一道不可泯灭的印迹。！

    门外有浩大的风雪，从极远的北方吹来，掠过江南这座水云疏柳的城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