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头方一转,座下的马又惊起,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从雪面上急掠而过。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马腿齐膝被切断,悲嘶着一头栽了下去。
玉座下的獒犬忽然咆哮起来,弓起了身子,颈下的金索绷得笔直,警惕地望着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。它被金索系在玉座下的波斯地毯上,如一只灰色的牛犊。
那是楼兰的《折柳》,流传于西域甚广。那样熟悉的曲子……埋藏在记忆里快二十年了吧?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”。
“窗外大雪无声。!”
霍展白定定看着他,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,那一瞬间什么正邪,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。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,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,仰起头来――。
“你为此枉担了多少年虚名,难道不盼早日修成正果?平日那般洒脱,怎么今日事到临头却扭捏起来?”旁边南宫老阁主不知底细,还在自以为好心的絮絮劝说。他有些诧异对方的冷淡,表情霍然转为严厉,“莫非……你是嫌弃她了——你觉得她嫁过人生过孩子,现在又得了这种病,配不上你这个中原武林盟主了,是不是?”!
“你知道吗?药师谷的开山师祖,也曾是个杀人者。”
“三年啊……”霍展白喃喃自语,“看来这几年,不休战也不行呢。”
“多么愚蠢的女人……我让妙风假传出我走火入魔的消息,她就忍不住了,呵呵,”教王在玉座上微笑,须发雪白宛如神仙,身侧的金盘上放着一个被斩下不久的绝色女子头颅,“联合了高勒他们几个,想把我杀了呢。”。
他倒过剑锋,小心翼翼地将粉末抹上了沥血剑。。
“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,各门派实力削弱,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。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,终于渐渐趋于平缓。!
是的,不会再来了……不会再来了。一切都该结束了。。
旋他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了……绝对不!。
““这一次,无论如何,都要把他从那里带出来了……”!
“——还是,愿意被歧视,被幽禁,被挖出双眼一辈子活在黑暗里?”!
她沉迷于那些象征命运的涡流中,看得出神,没有觉察门口一个人已悄然出现。
““快走!”妙水俯下身,一把将妙风扶起,同时伸出手来拉薛紫夜。!
为什么要学医呢?廖谷主问他:你只是一个杀人者。。
“记忆再度不受控制地翻涌而起——。
妙风看了她许久,缓缓躬身:“多谢。”。
“麻沸散的药力开始发挥了。”蓝蓝将药喂入他口中,细心地观察着他瞳孔的反应。!
教王在一瞬间发出了厉呼,踉跄后退,猛然喷出一口血,跌入玉座。。
““是!”属下低低应了一声,便膝行告退。。
“嗯。”薛紫夜应了一声,有些担心,“你自己撑得住吗?”。
“于是,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,你一觞,我一盏,没有语言,没有计较,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,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,一分分地饮尽。!
沐春风的内力重新凝聚起来,他顾不得多想,只是焦急抱起了昏迷的女子,向着山下疾奔,同时将手抵在薛紫夜背上,源源不断地送入内息,将她身体里的寒气化去——得赶快想办法!如果不尽快给她找到最好的医生,恐怕就会……。
那是什么样的感觉?悲凉,眷恋,信任,却又带着……又带着……。
“然而刚笑了一声,便戛然而止。。
“是。”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,“有劳廖前辈了。”……
她俯下身,看清楚了他的样子:原来也是和明介差不多的年纪,有一头奇异的蓝色长发,面貌文雅清秀,眼神明亮。但不同的是,也许因为修习那种和煦心法的缘故,他没有明介那种孤独尖锐,反而从内而外地透出暖意来,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的妖邪意味。
“呵。”然而晨凫的眼里却没有恐惧,唇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,“风,我不明白,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,却甘愿做教王的狗?”
霍展白沉吟片刻,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,也便有了答案。。
“薛谷主放心,瞳没死——不仅没死,还恢复了记忆。”妙水的眼神扫过一行两人,柔媚地笑着,将手中的短笛插入了腰带,“还请妙风使带贵客尽快前往大光明殿吧,教王等着呢。妾身受命暂时接掌修罗场,得去那边照看了。”。
“那是七星海棠,天下至毒!她怎么敢用舌尖去尝?。
““……”霍展白踉跄倒退,颓然坐倒,全身冰冷。。
“瞳,你忘记了吗?当时是我把濒临崩溃的你带回来,帮你封闭了记忆。”!
“传说中,二十年前药师谷的唐临夏谷主、她师傅廖青染的授业恩师,就是吐血死在这个藏书阁里的,年仅三十一岁——一直到死,手里还握着一本《药性赋》,还在苦苦思索七星海棠之毒的解法。……”
“十二年后,在荒原雪夜之下,宿命的阴影重新将他笼罩。。
“天没亮就走了,”雅弥只是微笑,“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,给彼此带来麻烦。”。
“蠢女人!”看一眼薛紫夜头上那个伤口,霍展白就忍不住骂一句。!
急怒交加之下,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,一下子从雪地上站起,踉跄着冲了过去,一把将他从背后拦腰抱住,然而全身肌肉已然不能使力,旋即瘫软在地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