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偏偏有一些极久远的记忆反而存留下来了,甚或日复一日更清晰地浮现出来。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还不能彻底忘记呢?
她从枕畔药囊里摸出了一把碧灵丹,看也不看地全数倒入口中。
那个害怕黑夜和血腥的孩子终于在血池的浸泡下长大了,如王姐最后的要求,他再也不曾流过一滴泪。无休止的杀戮和绝对的忠诚让他变得宁静而漠然,他总是微笑着,似乎温和而与世无争,却经常取人性命于反掌之间。。
教王的手忽然瞬间加力,金针带着血,从脑后三处穴道里反跳而出,没入了白雪。。
“这个号称极乐天国的绝顶乐园里,充溢着浓浓的血腥味。落回玉座上的仙风道骨的教王,肩膀和右肋上已然见了血,正剧烈地喘息,看着一地的残骸。!”
“畜生。”薛紫夜双手渐渐颤抖,咬着牙一字一字出口,“畜生!”。
他急促地呼吸,脑部开始一阵一阵地作痛。瞳术是需要损耗大量灵力的,再这样下去,只怕头疼病又会发作。他不再多言,在风雪中缓缓举起了手——!
她抬头看了妙风一眼,忽然笑了一笑,轻声:“好了。”
自从他被飞针扎中后,死人一样地昏睡了整整两天,然而醒来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,榻边的小几上只放了一盘冷了的饭菜,和以前众星捧月的待遇大不相同。知道那个女人一贯做事古怪,他也不问,吃饱了就睡,睡醒了又吃,闲着的时候就和雪鹞做做游戏。
“我将像薛谷主一样,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。”。
所以,他也不想更多的人再经历这样的痛苦。。
“他咬紧牙点了点头,也不等她领路,就径自走了开去。!
他不敢离远,一剑得手后旋即点足掠回薛紫夜身侧,低声问:“还好吗?”。
旋一切灰飞烟灭。。
“她的声音尖厉而刻毒,然而妙风还是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那个坐在染血玉座上的美丽女子,眼里带着无法解释的神情,看得她浑身不自在。!
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,刹那间,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!
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,有些诧异。
“瞳的眼神渐渐凝聚:“妙水靠不住——看来,我们还是得自己订计划。”!
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,车在缓缓晃动,碾过积雪继续向前。。
“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,成为佳话。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,更是个情种,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,指责她的无情冷漠。她却只是冷笑――。
“薛谷主,”她看到他忽然笑了起来,轻声道,“你会后悔的。”。
“让我看看他!快!”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,用力撑起了身子。!
——是妙风?。
““瞳!”刹那间,两人同时惊呼。。
然而,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,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。
“她只是给了一个机会让他去尽力,免得心怀内疚。!
“重……华?你……你……”被吊在屋顶的同僚终于认出了那青铜面具,挣扎着发出低哑的呼声,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。。
真像是做梦啊……那些闯入她生活的人,呼啸而来,又呼啸而去,结果什么都没有留下,就各奔各的前程去了。只留下她依旧在这个四季都不会更替的地方,茫然地等待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将来。。
“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,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,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,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,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,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。
湖面上冰火相煎,她忍不住微微咳嗽,低下头望着冰下那张熟悉的脸。雪怀……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。因为明日,我便要去那个魔窟里,将明介带回来——……
妙风无言。
妙风大惊,连忙伸手按住她背后的灵台穴,再度以“沐春风”之术将内息透入。
——再过三日,便可以抵达昆仑了吧?。
那么多的鲜血和尸体堆叠在一起,浸泡了他的前半生。。
““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去的。”夏浅羽舒了一口气,终于笑起来,重重拍着霍展白的肩膀,“好兄弟!”。
“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,翻身上马,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。。
妙风微微笑了笑,只是加快了速度:“修罗场出来的人,没有什么撑不住的。”!
“雪瞬间纷飞,掩住了那人的身形。……”
“那里,隐约遍布着隆起的坟丘,是村里的坟场。。
到了庭前阶下,他的勇气终于消耗殆尽,就这样怔怔凝望着那棵已然凋零的白梅——那只雪白的鸟儿正停在树上,静静地凝视着他,眼里充满了悲伤。。
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,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。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,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,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。!
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