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夏之日,冬之夜,百岁之后,归于其居。
霍展白犹自目瞪口呆站在那里,望着房内。卫风行剥换婴儿尿布的手法娴熟已极,简直可与当年他的一手“玉树剑法”媲美。
他甚至从未问过她这些事——就像她也从未问过他为什么要锲而不舍地求医。。
尽管对方几度竭力推进,但刺入霍展白右肋的剑卡在肋骨上,在穿透肺叶之前终于颓然无力,止住了去势。戴着面具的头忽然微微一侧,无声地垂落下去。。
“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,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。!”
他们喝得非常尽性,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。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,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,关于武林,关于天下,关于武学见地――。
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,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,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,西昆仑的雪罂子……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,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。!
“你?”他转头看着她,迟疑着,“你是医生?”
“不好意思。”他尴尬地一笑,收剑入鞘,“我太紧张了。”
我已经竭尽了全力……霍展白,你可别怪我才好。。
每一个月,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,白衣长剑,隔着屏风长身而坐,倾身向前,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,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,同样客气地回答着,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。
“瞳捂着头大叫出来,全身颤抖地跪倒在雪地上,再也控制不住地呼号。!
这个女人……这个女人,是想杀了他!。
旋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,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,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,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,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,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。
“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,各门派实力削弱,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。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,终于渐渐趋于平缓。!
他有些烦乱地摇了摇头。看来,这次计划成功后,无论如何要再去一趟药师谷——一定要把那个女人给杀了,让自己断了那一点念想才好。!
“哦……”瞳轻轻应了一声,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“有人在往这边赶来。”
“霜红没有回答,只是微微欠了欠身:“请相信谷主的医术。”!
然而,看到梅枝上那一方迎风的手巾,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凝结——。
“他脸上始终没有表情——自从失去了那一张微笑的面具后,这个人便成了一片空白。。
妙风颔首:“薛谷主尽管开口。”。
——事到如今,何苦再相认?!
这里是修罗场里杀手们的最高境界:超出六畜与生死两界,得大光明。那是多年苦练终于出头的象征,严酷的淘汰中,只有极少数杀手能活着进入光明界——活着的,都成为了大光明宫顶尖的杀手精英。就如……他和妙风。。
““别和我提那个贱女人,”徐重华不屑地笑,憎恶,“她就是死了,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。”。
高楼上的女子嘴角扬起,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:“我连看都不想看。”。
“妙风微微笑了笑,摇头:“修罗场里,没有朋友。”!
“放心。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,但是,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。”。
他的脸色忽然苍白——。
“妙风拥着薛紫夜,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。。
“你背叛鼎剑阁也罢了,可是你连秋水母子都不顾了吗?”霍展白握紧了剑,身子微微发抖,试图说服这个叛逃者,“她八年来受了多少苦——你连问都不问!”……
只不过走出三十余丈,他们便看到了积雪覆盖下的战场遗迹。
夏日漫长,冬夜凄凉。等百年之后,再回来伴你长眠。
“你……”薛紫夜怒斥,几度想站起来,又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。。
然而,她却很快逝去了。。
““老实说,我想宰这群畜生已经很久了——平日你不是很喜欢把人扔去喂狗吗?”瞳狭长的眼睛里露出恶毒的笑,“所以,我还特意留了一条,用来给你收尸!”。
“其实,就算是三日的静坐凝神,也是不够的。跟随了十几年,他深深知道玉座上那个人的可怕。。
“哈,”娇媚的女子低下头,抚摩着被套上了獒犬颈环的人,“瞳,你还是输了。”!
“薛紫夜望着这个人走过来,陡然就是一阵恍惚。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。果然……这双眼睛……带着微微的蓝和纯粹的黑,分明是——……”
“果然不愧是修罗场里和瞳并称的高手!。
晨凫倒在雪地里,迅速而平静地死去,嘴角噙着嘲讽的笑。。
他也曾托了瞳,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,却一无所获――他终于知道,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。!
那一瞬间,她躲在柔软的被褥里,抱着自己的双肩,蜷缩着身子微微发抖——原来,即便是在别人面前如何镇定决绝,毕竟心里并不是完全不害怕的啊…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