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日落的时候，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，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。

    他挣开身上密密麻麻的绷带，正要把那套衣服换上，忽地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我来。”妙风跳下车，伸出双臂接过，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——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，久无人居住，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。风呼啸而过，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。。

    他看到白梅下微微隆起一个土垒，俯身拍开封土，果然看到了一瓮酒。。

    “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，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，更不可大意。！”

    她俯下身捡起了那支筚篥，反复摩挲，眼里有泪水渐涌。她转过头，定定看着妙风，却发现那个蓝发的男子也在看着她——那一瞬间，她依稀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躲在她怀里发抖的、至亲的小人儿。。

    门外是灰冷的天空，依稀有着小雪飘落，沾在他衣襟上。！

    “年轻时拼得太狠，老来就有苦头吃了……没办法啊。”南宫老阁主摇头叹息，“如今魔宫气焰暂熄，拜月教也不再挑衅，我也算是挑了个好时候退出……可这鼎剑阁一日无主，我一日死了都不能安息啊。”

    那些马贼发出了一声呼啸，其中一个长鞭一卷，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惊呆了的孩子卷了起来，远远抛到了一边——出手之迅捷，眼力之准确，竟完全不似西域普通马贼。

    鼎剑阁七剑里的第一柄剑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，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，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，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，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，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。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妙风在这样的话语之下震了一震，随即低声：“是。”！

    “雅弥。”薛紫夜不知所以，茫然道，“他的本名——你不知道吗？”。

    旋那一瞬间，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，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，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。那不是《葛生》吗？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。。

    “瞳低低笑了起来：“那是龙血珠的药力。”！

    妙风松了一口气，瞬地收手，翻身掠回马背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，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，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。

    “简短的对话后，两人又是沉默。！

    十三日，到达乌里雅苏台。。

    “她伸出手，轻轻为他拂去肩上落满的雪，忽然间心里有久违了的暖意。。

    ——一样的野心勃勃，执著于建立功名和声望，想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人，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。。

    薛紫夜蹙起了眉头，蓦然抽回了手。！

    “谁？”霍展白眉梢一挑，墨魂剑跃出了剑鞘。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学医呢？廖谷主问他：你只是一个杀人者。。

    她捂住了脸：“你六岁就为我杀了人，被关进了那个黑房子。我把你当做唯一的弟弟，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……可是、可是那时候我和雪怀却把你扔下了——对不起……对不起！”。

    “总好过，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。！

    “明年，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。”瞳再大醉之后，说出了那样一句话。。

    不错，在西域能做到这个地步的，恐怕除了最近刚叛乱的瞳，也就只有五明子之中修为最高的妙风使了！那个人，号称教王的“护身符”，长年不下雪山，更少在中原露面，是以谁都不知道他的深浅。。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妙水沉默着，转身。。

    “明介。”直到一只温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了脸颊，他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。……

    “唉，”薛紫夜一个箭步上前，俯身将他扶住，叹息，“和明介一样，都是不要命的。”

    他握紧沥血剑，声音冷涩：“我会从修罗场里挑一队心腹半途截杀他们——妙风武功高绝，我也不指望行动能成功。只盼能阻得他们一时，好让这边时间充裕，从容下手。”

    在药师谷的那一段短短时间里，他看到过他和那个人之间，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。她才刚离开，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，她……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？。

    雪怀死在瞬间，犹自能面带微笑；而明介，则是在十几年里慢慢死去的。。

    “没人知道这一番话的真假，就如没有人看穿他微笑背后的眼神。。

    “他本是楼兰王室的幸存者，亲眼目睹过一族的衰弱和灭绝。自从被教王从马贼手里救回后，他人生的目标便只剩下了一个——他只是教王手里的一把剑。只为那一个人而生，也只为那一个人而死……不问原因，也不会迟疑。。

    长明灯下，她朝下的脸扬起，躺入他的臂弯，苍白憔悴得可怕。！

    “一定赢你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瞳呢？”她冲口问，无法掩饰自己对那个叛乱者的关切。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妙风想去看怀里的女子，然而不知为何只觉得胆怯，竟是不敢低头。。

    他望向薛紫夜，眼睛隐隐转为紫色，却听到她木然地开口：“已经没了……和别的四样药材一起，昨日拿去炼丹房给沫儿炼药了。”！

    然而同一时间，瞳也捂着双眼跌倒在冰上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