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走后的半个多月,药师谷彻底回到了平日的宁静。
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
她被那股柔和的力道送出三尺,平安落地。只觉得背心一麻,双腿忽然间不能动弹。。
第二枚金针静静地躺在了金盘上,针末同样沾染着黑色的血迹。。
“于是,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,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。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,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,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:《标幽》《玉龙》《肘后方》《外台秘要》《金兰循经》《千金翼方》《千金方》《存真图》《灵柩》《素问难经》……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!”
她俯下身捡起了那支筚篥,反复摩挲,眼里有泪水渐涌。她转过头,定定看着妙风,却发现那个蓝发的男子也在看着她——那一瞬间,她依稀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躲在她怀里发抖的、至亲的小人儿。。
“沫儿?沫儿!”他只觉五雷轰顶,俯身去探鼻息,已然冰冷。!
“那么……你来陪我喝吧!”霍展白微笑着举杯,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——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。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,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,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。
霍展白手指一紧,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,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,终于低声开口:“她……走得很安宁?”
他是那样贪生怕死,为了获得自由,为了保全自己,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——然后,被逼着拿起了剑,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……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,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,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,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。。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
“妙风平静地抬起了眼睛:“妙水,请放过她。我会感激你。”!
他微微一惊,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。。
旋薛紫夜看了他一眼,终于忍下了怒意:“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?”。
“他心下焦急,顾不得顾惜马力,急急向着西方赶去。!
十二年后,在荒原雪夜之下,宿命的阴影重新将他笼罩。!
霍展白怔住,心里乍喜乍悲。
“这一次他们的任务只在于剿灭魔宫,如果半途和妙风硬碰硬地交手,只怕尚未到昆仑就损失惨重——不如干脆让他离开,也免得多一个阻碍。!
那是她的雅弥,是她失而复得的弟弟啊……他比五岁那年勇敢了那么多,可她却为了私欲不肯相认,反而想将他格杀于剑下!。
“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。
也只有这样,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。。
“——可怎么也不该忘了我吧?王室成员每个一万两呢!”!
仿佛想起了什么,她的手开始剧烈地发抖,一分也刺不下去。。
““谷主!谷主!快别说话!”霜红大惊失色,扑上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,“霍七公子,霍七公子,快来帮我把谷主送回夏之园去!那里的温泉对她最有用!”。
周围五个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,然而没有弄清妙风在做什么,怕失去先机,一时间还不敢有所动作。。
“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感觉一沾到床,眼皮就止不住地坠下。!
“唉。”薛紫夜躲在那一袭猞猁裘里,仿佛一只小兽裹着金色的毛球,她抬头望着这张永远微笑的脸,若有所思,“其实,能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活……也很不错。妙风,你觉得幸福吗?”。
霍展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,醒过来时,外头已经暮色笼罩。。
“受伤的五名剑客被送往药师谷,而卫风行未曾受重伤,便急不可待地奔回了扬州老家。。
其余八剑对视一眼,八柄长剑扫荡风云后往回一收,重新聚首,立刻也追随而去。……
她平静地说着,声音却逐渐迟缓:“所以说,七星海棠并不是无药可解……只是,世上的医生,大都不肯舍了自己性命……”
侍女们无法,只得重新抬起轿子,离去。
话音未落,霍展白已然闪电般地掠过,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,颤声呼:“秋水!”。
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,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。
“是,是谁的声音?。
“——难道,二十年前那一幕又要重演了吗?。
“还不快拉下帘子!”门外有人低叱。!
“他,是一名双面间谍?!……”
“你再不醒来,我就要老了啊……。
三个月后,鼎剑阁正式派出六剑作为使者,前来迎接霍展白前往秣陵鼎剑阁。。
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,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,更不可大意。!
这个妖娆的女子忽然间仿佛变了一个人,发出了恶鬼附身一样的大笑,恶狠狠地扭转着剑柄,搅动着穿胸而出的长剑:“为了这一天,我陪你睡了多少个晚上,受了多少折磨!什么双修,什么欢喜禅——你这个老色魔,去死吧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