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非非怔了一下,仿佛不相信多年的奔波终于有了一个终点,忽地笑了起来:“那可真太好了——记得以前问你,什么时候让我赎身跟了你去?你说‘那件事’没完之前谈不上这个。这回,可算是让我等到了。”
天亮得很慢,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。
霍展白低下头去,用手撑着额头,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。。
老五那个家伙,真是有福气啊。。
“霍展白一时间怔住,不知如何回答——是的,那个家伙当时明明可以取走薛紫夜性命,却在最后一瞬侧转了剑,只是用剑身将她击昏。这对于那个向来不留活口的修罗场第一杀手来说,的确是罕见的例外。!”
“……那就好。”。
世人都知道他痴狂成性,十几年来对秋水音一往情深,虽伊人别嫁却始终无怨无悔。然而,有谁知道他半途里却早已疲惫,暗自转移了心思。时光水一样地退去了少年时的痴狂,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料着昔日的恋人,却已不再怀有昔时的狂热爱恋。!
不等他辨明这一番话里的真真假假,她已走到榻前,拈起了金针,低下头来对着他笑了一笑:“我替你解开血封。”
“谷主在秋之苑……”那个细眉细眼的丫头低声回答。
“没事了,”他笑着,低下头,“我不是没有死吗?不要难过。”。
“不过你也别难过——这一针直刺廉泉穴,极准又极深,她走的时候必然没吃太多的苦。”女医者看过了咽喉里的伤,继续安慰——然而在将视线从咽喉伤口移开的刹那,她的声音停顿了。“这、这是……”。
“徐重华看到他果然停步,纵声大笑,恶狠狠地捏住卫风行咽喉:“立刻弃剑!我现在数六声,一声杀一个!”!
她看了他一眼,怒喝:“站起来!楼兰王的儿子,就算死也要像个男子汉!”。
旋她忽然间有些痛苦地抵住了自己的头,感觉两侧太阳穴在突突跳动——。
“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!
她忽然全身一震,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:“瞳?!”!
“我只要你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。”雅弥静静的笑,眼睛却看向了霍展白身后。
““原来是为了女人啊!可是,好像最后老阁主也没把位置传给那个姓徐的呀?”!
她站在门旁头也不回地说话,霍展白看不到她的表情。。
“这短短一天之间天翻地覆,瞳和妙空之间,又达成了什么样的秘密协议?!。
霍展白望了望窗内沉睡的女子,有些担忧:“她呢?”。
霍展白迟疑了一下,最终决定说实话:“不大好,越发怕冷了。”!
机会不再来,如果不抓住,可能一生里都不会再有扳倒教王的时候!。
“这,就是大光明宫修罗场里的杀手?。
是做梦吗?大雪里,结冰的湖面上静默地伫立着一个人。披着长衣,侧着身低头望着湖水。远远望去,那样熟悉的轮廓,就仿佛是冰下那个沉睡多年的人忽然间真的醒来了,在下着雪的夜里,悄悄地回到了人世。。
“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,仿佛那个闯入者不曾留下任何痕迹。侍女们不再担心三更半夜又出现骚动,霍展白不用提心吊胆地留意薛紫夜是不是平安,甚至雪鹞也不用每日飞出去巡逻了,而是喝得醉醺醺地倒吊在架子上打摆子。!
如今,你是已经在那北极光之下等待着我吗?。
原来,即便是生命里最深切的感情,也终究抵不过时间。。
““什么!”薛紫夜霍然站起,带翻了桌上茶盏,失声惊呼,“你说什么?!”。
“呵。”徐重华却只是冷笑。……
“明介,你身上的穴道,在十二个时辰后自然会解开,”薛紫夜离开了他的身侧,轻轻嘱咐,“我现在替你解开锁链,你等双眼能看见东西时就自行离开——只要恢复武功,天下便没什么可以再困住你了。可是,你听我的话,不要再乱杀人了。”
然而,看到梅枝上那一方迎风的手巾,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凝结——
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,成为佳话。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,更是个情种,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,指责她的无情冷漠。她却只是冷笑――。
——果然,是这个地方?!。
“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,只是短短一瞬,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。而在下一个刹那,他出现在两人之间。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——暗红色的剑,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,刺穿了他的心脏。。
““……”霍展白气结。。
“……”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,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,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。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,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,在雪地中熠熠生辉。!
“――是的,在鲜衣怒马的少年时,他曾经立下过一生不渝的誓言,也曾经为她跋涉万里,虽九死而不悔。如果可以,他也希望这一份感情能够维持下去,不离不弃,永远鲜明如新。……”
“她匍匐在冰面上,静静凝望着,忽然间心里有无限的疲惫和清醒——雪怀,我知道,你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……在将紫玉簪交给霍展白开始,我就明白了。但是,死者已矣,活着的人,我却不能放手不管。我要离开这里,穿过那一片雪原去往昆仑了……或许不再回来。。
“第一柄,莫问。”他长声冷笑,将莫问剑掷向屋顶,嚓的一声钉在了横梁上。。
如果薛紫夜提出这种要求,即使教王当下答应了,日后也会是她杀身之祸的来源!!
薛紫夜带着人往秋之苑匆匆走去,犹自咬牙切齿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