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，感觉一沾到床，眼皮就止不住地坠下。

    离开冬之馆，沙漏已经到了四更时分。

    然而，偏偏有一些极久远的记忆反而存留下来了，甚或日复一日更清晰地浮现出来。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还不能彻底忘记呢？。

    “我明白了。”没有再让他说下去，教王放下了金杖，眼里瞬间恢复了平静，“风，二十八年了，这还是你第一次顾惜别人的死活。”。

    “真是愚蠢啊……这些家伙，怎么可以信任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？！”

    那个转身而去的影子，在毫不留情的诀别时刻，给他的整个余生烙上了一道不可泯灭的印迹。。

    抬起头，只看到大殿内无数鲜红的经幔飘飞，居中的玉座上，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如飞瀑一样垂落下来——白发苍苍的老者拥着娇媚红颜，靠着椅背对她伸出手来。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，血脉在羊皮纸一样薄脆的皮肤下不停扭动，宛如钻入了一条看不见的蛇。！

    失去了支撑，他沉重地跌落，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。

    那些马贼发出了一声呼啸，其中一个长鞭一卷，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惊呆了的孩子卷了起来，远远抛到了一边——出手之迅捷，眼力之准确，竟完全不似西域普通马贼。

    那个满身都是血和雪的人抬起眼睛，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谁，露出一丝笑意，嘴唇翕动：“啊……你、你终于来了？”。

    他在六剑的簇拥下疾步走出山庄，翻身上马，直奔秣陵鼎剑阁而去。。

    “她狂奔着扑入他的怀抱，那样坚实而温暖，梦一般的不真实。！

    八柄剑在惊呼中散开来，如雷霆一样地击入了人群！。

    旋“妙风使。”。

    “摩迦一族！！

    瞳哼了一声：“会让他慢慢还的。”！

    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，然而，谁都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“她缓缓站了起来，伫立在冰上，许久许久，开口低声道：“明日走之前，帮我把雪怀也带走吧。”！

    “无妨。”薛紫夜一笑，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，“不是有你在吗？”。

    “妙火点了点头：“那么这边如何安排？”。

    “他……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？”薛紫夜轻轻问，眼神却渐渐凝聚。。

    “糟了。”妙空低呼一声——埋伏被识破，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！！

    是的，那是谎言。她的死，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。。

    “可惜，这些蝴蝶却飞不过那一片冰的海洋。。

    冲下西天门的时候，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。。

    ““六六顺啊……三喜临门……嘿嘿，死女人，怎么样？我又赢了……”！

    “哦？”薛紫夜一阵失望，淡淡道，“没回天令的，不见。”。

    那是先摧毁人的心脑，再摧毁人身体的毒——而且，至今完全没有解药！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一惊，沉默着，露出了苦笑。。

    她却根本没有避让，依旧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被系在地上的人。獒犬直接扑上了她的肩，将她恶狠狠地朝后按倒，利齿噬向她的咽喉。……

    瞳的肩背蓦然一震，血珠从伤口瞬地滴落。

    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。

    他颓然低下头去，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，泪水长滑而落。。

    第二日醒来，已然是在暖阁内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仿佛中了邪，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。直直地看着他，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：“你……你刚才说什么？你说什么？！薛、薛谷主……紫夜她……她怎么了？！”。

    “九曜山下的雅舍里空空荡荡，只有白梅花凋零了一地。。

    他微微舒了口气。不过，总算自己运气不错，因为没来得及赶回反而躲过一劫。！

    “他们喝得非常尽性，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。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，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，关于武林，关于天下，关于武学见地――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小霍，算是老朽拜托你，接了这个担子吧——我儿南宫陌不肖，后继乏人，你如果不出来一力支撑，我又该托付于何人啊。”南宫老阁主对着他叹息，脸色憔悴。“我得赶紧去治我的心疾了，不然恐怕活不过下一个冬天。”。

    “瞳，药师谷一别，好久不见。”霍展白沉住了气，缓缓开口。。

    在造化神奇的力量之下，年轻的教王跪倒在大雪的苍穹中，对着天空缓缓伸出了双手。！

    渐渐地，他们终于都醉了。大醉里，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，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，对着虚空举起了杯：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？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