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话的语气,永远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,薛紫夜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。这个看似温和宁静的人,身上其实带着和瞳一样的黑暗气息。西归的途中,他一路血战前行,蔑视任何生命:无论是对牲畜,对敌手,对下属,甚或对自身,都毫不容情!
然而在这样的时候,雅弥却悄然退去,只留下两人独自相对。
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,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。。
刺痛只是一瞬,然后气脉就为之一畅!。
“他一直知道她是强悍而决断的,但却还不曾想过,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竟然就这样孤身一人,以命换命地去挑战那个天地间最强的魔头!!”
“妙风已去往药师谷。”。
吐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,仿佛一个回魂的冥灵。!
“我要出去!我要出去!放我出去……”他在黑暗中大喊,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。
霜红压低声音,只细声道:“谷主还说,如果她不能回来,这酒还是先埋着吧。独饮容易伤身。等你有了对饮之人,再来——”
妙风不知是何时醒来的,然而眼睛尚未睁开,便一把将她抱起,从马背上凭空拔高了一丈,半空中身形一转,落到了另一匹马上。她惊呼未毕,已然重新落地。。
在一个破败的驿站旁,薛紫夜示意妙风停下了车。。
““等回来再一起喝酒!”当初离开时,他对她挥手,大笑。“一定赢你!”!
然而同一时间,瞳也捂着双眼跌倒在冰上!。
旋丧子之痛渐渐平复,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,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。。
““无妨。”薛紫夜一笑,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,“不是有你在吗?”!
“你知道吗?药师谷的开山师祖,也曾是个杀人者。”!
她没有忍心再说下去。
“那样严寒的天气里,血刚涌出便被冻凝在伤口上。!
“算我慈悲,不让你多受苦了,”一路追来的飞翩显然也是有伤在身,握剑的手有些发抖,气息甫平,“割下你的头,回去向瞳复命!”。
“鼎剑阁八剑,八年后重新聚首,直捣魔宫最深处!。
“好吧。”终于,教王将金杖一扔,挫败似的往后一靠,将身体埋入了玉座,颓然叹息,“风,这是你二十年来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,我答应你——那个女人,真是了不起。”。
瞳终于站起,默然从残碑前转身,穿过了破败的村寨走向大道。!
“是!”侍女们齐齐回答。。
“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,手下意识地收紧:“教王?”。
霍展白心里一惊,再也忍不住,一揭帘子,大喝:“住手!”。
“每次下雪的时候,他都会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。八年来,他们相聚的时日并不多,可每一日都是快乐而轻松的。!
妙风站在雪地上,衣带当风,面上却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,声音也柔和悦耳,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暖。她凝神一望,不由略微一怔——这种气息阳春和煦,竟和周围的冰天雪地格格不入!。
她微微叹了口气,抬起一只手想为他扯上落下的风帽,眼角忽然瞥见地上微微一动,仿佛雪下有什么东西在涌起——。
“最后担负起照顾职责的,却还是霍展白。。
霍展白站在大雪里,望着东北方一骑绝尘而去,忽然有某种不详的预感。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,只是隐隐感觉自己可能是永远地错过了什么。……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
顿了顿,女医者眼里忽然流露出绝望的神情:“我是想救你啊……你怎么总是这样?”
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。
这边刚开始忙碌,门口已然传来了推门声,有人急速走入,声音里带着三分警惕:“小青,外头院子里有陌生人脚印——有谁来了?”。
“和所爱的人一起去那极北之地,在浮动的巨大冰川上看天空里不停变换的七色光……那是她少女时候的梦想。。
“总好过,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。。
他喝得太急,呛住了喉咙,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,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,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,不停地咳嗽着,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,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,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!
““等回来再和你比酒!”……”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
薛紫夜并不答应,只是吩咐绿儿离去。。
暮色中,废弃的村落里,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。!
另外,有六柄匕首,贴在了鼎剑阁六剑的咽喉上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