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她还不想死——

    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，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，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。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，虽只短短一瞬，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。

    “真是耐揍呢。”睁开眼睛的刹那，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冷嘲，“果然死不了。”。

    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，一动不动，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。！”

    “梅树下？”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，忽然想起来了——。

    那些怒潮汹涌而出，从心底冲入了他的颅脑，再从他的眼中如雨一般坠落。！

    那些血痕，是昨夜秋水音发病时抓出来的——自从她陷入半疯癫的状态以后，每次情绪激动就会失去理智地尖叫，对前来安抚她情绪的人又抓又打。一连几日下来，府里的几个丫头，差不多都被她打骂得怕了，没人再敢上前服侍。

    妙风松了一口气，瞬地收手，翻身掠回马背。

    “哼，”瞳合上了眼睛，冷笑，“婊子。”。

    她踉跄地朝着居所奔跑，听到背后有追上来的脚步声。。

    “那一条路，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，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！

    妙水由一名侍女打着伞，轻盈地来到了长桥中间，对着一行人展颜一笑，宛如百花怒放。。

    旋沥血剑从他手里掉落，他全身颤抖地伏倒，那种无可言喻的痛苦在一瞬间就超越了他忍受力的极限。他倒在冰川上，脱口发出了惨厉的呼号！。

    “仿佛一支利箭洞穿了身体，妙水的笑声陡然中断，默然凝视着紫衣女子，眼神肃杀。！

    “这是临别赠言吗？”霍展白大笑转身，“我们都愚蠢。”！

    无法遗忘，只待风雪将所有埋葬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猝不及防，脱口惊呼，抬起头看到黑暗里那双狂暴的眼睛。！

    ——除此之外，她这个姐姐，也不知道还能为雅弥做点什么了。。

    “渐渐地，他们终于都醉了。大醉里，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，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，对着虚空举起了杯：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？”。

    “雅弥！”薛紫夜心胆欲碎，失声惊呼，“雅弥！”。

    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，执著而不顾一切；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，所有的一切，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，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，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！

    妙风脸上犹自带着那种一贯的温和笑意——那种笑，是带着从内心发出的平和宁静光芒的。“沐春风”之术乃是圣火令上记载的最高武学，和“铁马冰河”并称阴阳两系的绝顶心法，然而此术要求修习者心地温暖宁和，若心地阴邪惨厉，修习时便容易半途走火入魔。。

    “她伸出手去探着他顶心的百汇穴，发现那里果然已经不再有金针：“太好了！”。

    瞳想紧闭双眼，却发现头部穴道被封后，连眼睛都已然无法闭合。。

    “他反手握紧腕上的金索，在黑暗中咬紧了牙，忽地将头重重撞在了铁笼上——他真是天下最无情最无耻的人！贪生怕死，忘恩负义，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，想置那位最爱自己的人于死地！！

    “雪怀。”她望着虚空里飘落的雪花，咳嗽着，忽然喃喃低语。。

    也只有这样，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。。

    “最可怕的是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，却无法醒来。。

    廖青染看着他，眼里满含叹息，却终于无言，只是引着南宫老阁主往夏之馆去了。……

    这个女人……这个女人，是想杀了他！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，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，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，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，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？

    ——这些事，他怎生知道？。

    第二日夜里，连夜快马加鞭的两人已然抵达清波门。。

    “是的，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，即便是杀人者，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。

    “明白她是在临走前布置一个屏障来保护自己，瞳忽地冷笑起来，眼里第一次露出锋锐桀骜的神情。。

    “瞳！”刹那间，两人同时惊呼。！

    “所谓的神仙眷侣，也不过如此了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霍展白沉默，许久许久，开口：“我会一辈子照顾她。”。

    廖谷主沉默了许久，终于缓缓点头——。

    将瞳重新放回了榻上，霜红小心地俯下身，探了探瞳的头顶，舒了口气：“还好，金针没震动位置。”！

    是在那里？他忍不住内心的惊喜，走过去敲了敲门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