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
权势是一头恶虎,一旦骑了上去就再难以轻易地下来。所以,他只有驱使着这头恶虎不断去吞噬更多的人,寻找更多的血来将它喂饱,才能保证自己的不被反噬——他甚至都能从前代教王身上,看到自己这一生的终点所在。
刚刚是立春,江南寒意依旧,然而比起塞外的严酷却已然好了不知多少。。
他默然地坐下,任凭她开始检查他的双眼和身体上的各处伤口——他没有注意她在做什么,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八处大穴已然被逐步封住,完全不能动弹。他只是极力睁大眼睛,想看清楚她的模样。十二年不见了……今夜之后,或者就是至死不见。。
“十二年前她已经失去了雪怀,今日怎么可以再失去明介?!”
曾经有一次,关东大盗孟鹄被诊断出绝症,绝望之下狂性大发,在谷里疯狂追杀人,一时无人能阻止。蓝发的年轻弟子在冬之馆拦下了他,脸上笑容未敛,只一抬手,便将其直接毙于掌下!。
“我只要你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。”雅弥静静的笑,眼睛却看向了霍展白身后。!
然而那个丫头不开窍,刚推开门,忽地叫了起来:“谷主她在那里!”
她只是摆了摆手,不置可否。她竭尽心力,也只能开出一张延续三个月性命的药方——如果他知道,还会这样开心吗?如果那个孩子最终还是夭折,他会回来找她报复吗?
“那么,”她纳闷地看着他,“你为什么不笑了?”。
——那件压在他心上多年的重担,也总算是卸下了。沫儿那个孩子,以后可以和平常孩子一样地奔跑玩耍了吧?而秋水,也不会总是郁郁寡欢了。已经很久很久,没有看过这个昔日活泼明艳的小师妹露出笑颜了啊……。
“电光火石的瞬间,妙风反掌一按马头,箭一样掠出,一剑便往雪里刺了下去!!
“薛紫夜!”他脱口惊呼,看见了匍匐在案上的紫衣女子。。
旋在星宿海的那一场搏杀,假戏真做的他,几乎真的把这个人格杀于剑下。。
“老五那个家伙,真是有福气啊。!
“那么……你来陪我喝吧!”霍展白微笑着举杯,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——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。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,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,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。!
管他呢,鹄这种坏蛋尽管去死好了!现在,他自由了!但是,就在这个狂喜的念头闪过的刹那,他听到了背后房间内传来了一声惨叫。
““好!”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,“五年内,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!”!
薛紫夜锁好牢门,开口:“现在,我们来制订明天的计划吧。”。
““带我出去看看。”她吩咐,示意一旁的小橙取过猞猁裘披上。。
“老五?!”。
“谷主在给明介公子疗伤。”她轻声道,“今天一早,又犯病了……”!
“你不要怪紫夜,她已然呕心沥血,”廖青染回头望着他,拿起了那支紫玉簪,叹息,“你知道吗?这本是我给她的唯一信物——我本以为她会凭着这个,让我帮忙复苏那具冰下的尸体的……她一直太执著于过去的事。”。
“她跌倒在铺着虎皮的车厢里,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。。
“嘿,”飞翩发出一声冷笑,“能将妙风使逼到如此两难境地,我们八骏也不算——”。
“妙风气息甫平,抬手捂着胸口,吐出一口血来——八骏岂是寻常之辈,他方才也是动用了天魔裂体这样的禁忌之术才能将其击败。然而此刻,强行施用禁术后遭受的强烈反击也让他身受重伤。!
霍展白心里一惊,再也忍不住,一揭帘子,大喝:“住手!”。
“你难道不想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——为了逃出来,你答应做我的奴隶;为了证明你的忠诚,你听从我吩咐,拿起剑加入了杀手们的行列……呵呵,第一次杀人时你很害怕,不停地哭。真是个懦弱的孩子啊……谁会想到你会有今天的胆子呢?”。
“果然不愧是修罗场里和瞳并称的高手!。
看来,无论如何,这一次的刺杀计划又要暂时搁置了。……
薛紫夜还活着。
“嘿,”飞翩发出一声冷笑,“能将妙风使逼到如此两难境地,我们八骏也不算——”
“没有风,没有光,关着的话,会在黑暗里腐烂掉的。”她笑着,耳语一样对那个面色苍白的病人道,“你要慢慢习惯,明介。你不能总是待在黑夜里。”。
黑暗的牢狱外,是昆仑山阴处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。。
“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。
““前辈,怎么?”霍展白心下也是忐忑。。
他……又在为什么而悲伤?!
“他想站起来去迎接她,却被死死锁住,咽喉里的金索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……”
““姐姐,我是来请你原谅的,”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,喃喃低语,“一个月之后,‘血河’计划启动,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!”。
“饿吗?”妙风依然是微笑着,递过一包东西——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。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,接到手里,居然犹自热气腾腾。。
只不过走出三十余丈,他们便看到了积雪覆盖下的战场遗迹。!
然而,如今却已然是参商永隔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