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一语未毕，泪水终于从紧闭的眼角长滑而落。

    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，仿佛那个闯入者不曾留下任何痕迹。侍女们不再担心三更半夜又出现骚动，霍展白不用提心吊胆地留意薛紫夜是不是平安，甚至雪鹞也不用每日飞出去巡逻了，而是喝得醉醺醺地倒吊在架子上打摆子。

    一声呼哨，半空中飞着的雪鹞一个转折，轻轻落到了他的肩上，转动着黑豆一样的眼珠。

    “女医者，你真奇怪，”妙水笑了起来，将沥血剑指向被封住穴道的妙风，饶有兴趣地发问，“何苦在意这个人的死活？你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摩迦一族的灭族凶手——为什么到了现在，还要救他呢？”。

    ““你尽管动手。”瞳击掌，面无表情地发话，眼神低垂，凝视着手里一个羊脂玉小瓶——那，还是那个女子临去时，留给他的最后纪念。！”

    ——这个女人，怎么会知道十二年前那一场血案！。

    “妙风使，你应该知道，若医者不是心甘情愿，病人就永远不会好。”她冷冷道，眼里有讥诮的神情，“我不怕死，你威胁不了我。你不懂医术，又如何能辨别我开出的方子是否正确——只要我随便将药方里的成分增减一下，做个不按君臣的方子出来，你们的教王只会死得更快。”！

    她拿着手绢，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，温柔而妥帖，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。

    “冻硬了，我热了一下。”妙风微微一笑，又扔过来一个酒囊，“这是绿儿她们备好的药酒，说你一直要靠这个驱寒——也是热的。”

    这个位于极北漠河旁的幽谷宛如世外桃源，鸡犬相闻，耕作繁忙，仿佛和那些江湖恩怨、武林争霸丝毫不相干。外面白雪皑皑风刀霜剑，里面却是风和日丽。。

    玉座上，那只转动着金杖的手忽地顿住了。。

    “獒犬警惕地望了薛紫夜一眼，低低呜了一声。！

    “那么，在她死之前再告诉她罢。”教王唇角露出冷酷的笑意，“那之前，她还有用。”。

    旋所以，无论如何，目下不能拂逆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。。

    “瞳蹙了蹙眉头，却无法反驳。！

    她踉跄地朝着居所奔跑，听到背后有追上来的脚步声。！

    薛紫夜微微一怔。

    “那里，才是真正的极北之地。冰海上的天空，充满了七彩的光。！

    “呸。”瞳咬牙冷笑，一口啐向他，“杀了我！”。

    “看来，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，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。。

    手帕上墨迹班驳，是无可辩驳的答案。。

    一直到成为森然的白骨架子，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。！

    干涸了十几年的眼睛里有泪水无声地充盈，却被轻柔的舌尖一同舔去。。

    “――这个人刚从血腥暴乱中夺取了大光明宫地至高权力，此刻不好好坐镇西域，却来这里做什么？难道是得知南宫老阁主病重，想前来打乱中原武林的局面？。

    八年来，她一次次看到他拿着药材返回，满身是血地在她面前倒下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，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，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。！

    这，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。

    然而徐重华眉梢一蹩，却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：“这些，日后再说。”。

    “他的心，如今归于何处？。

    “呵。”然而晨凫的眼里却没有恐惧，唇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，“风，我不明白，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，却甘愿做教王的狗？”……

    在星宿海的那一场搏杀，假戏真做的他，几乎真的把这个人格杀于剑下。

    雪鹞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，咕噜了一声振翅飞起，消失在茫茫的风雪里。

    “你的药正在让宁婆婆看着，大约明日就该炼好了，”薛紫夜抬起头，对他道，“快马加鞭南下，还赶得及一月之期。”。

    “就这样。”内息转眼便转过了一个周天，妙风长长松了口气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奇怪的是，明力根本没有躲闪。。

    “无论如何，先要拿到龙血珠出去！霍展白还在这个谷里，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！。

    “你来晚了。”忽然，他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说。！

    ““瞳，药师谷一别，好久不见。”霍展白沉住了气，缓缓开口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青铜面具跌落在一旁，不瞑的双目圆睁着，终于再也没有了气息。。

    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，只是短短一瞬，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。而在下一个刹那，他出现在两人之间。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——暗红色的剑，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，刺穿了他的心脏。。

    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抱着一具尸体在雪原里狂奔的模样——！

    然而，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，他猝不及防得梦想的一切，却又很快地失去。只留记忆中依稀的暖意，温暖着漫长寂寞的余生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