劫后余生的她独居幽谷,一直平静地生活,心如止水,将自己的一生如落雪一样无声埋葬。
牢外,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,惊破了两人的对话。
她醒转,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,张了张口,想劝说那个人不要白费力,然而毒性侵蚀得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。仿佛觉察到怀里的人醒转,马背上的男子霍然低下头望着她,急切地说:“薛谷主,你好一些了吗?”。
那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,似乎是雪亮的闪电,将黑暗僵冷的往事割裂。。
“薛紫夜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在奔驰的马背上。!”
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,从马上一掠而下,右手的剑从中忽然刺出。。
她俯身温柔地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告别的吻,便头也不回地离开。!
“小心!”廖青染在身后惊呼,只听“哧啦”一声响,霍展白肩头已然被利刃划破。然而他铁青着脸,根本不去顾及肩头的伤,掌心内力一吐,瞬间将陷入疯狂的女子震晕过去。
妙风跟在她后面,轻得听不到脚步声。
那些马贼发出了一声呼啸,其中一个长鞭一卷,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惊呆了的孩子卷了起来,远远抛到了一边——出手之迅捷,眼力之准确,竟完全不似西域普通马贼。。
他想去抓沥血剑,然而那种从双眸刺入的痛迅速侵蚀着他的神志,只是刚撑起身子又重重砸倒在地,他捂住了双眼,全身肌肉不停颤抖。。
““铛铛铛!”转眼间,第四把剑也被钉上了横梁。!
“即便是这样,也不行吗?”身后忽然传来追问,声音依旧柔和悦耳,却带了三分压迫力,随即有击掌之声。。
旋在酒坛空了之后,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。。
“霍展白定定看着他,忽然有一股热流冲上了心头,那一瞬间什么正邪,什么武林都统统抛到了脑后。他将墨魂剑扔倒了地上,劈手夺过酒壶注满了自己前面的酒杯,仰起头来――!
一声呼哨,半空中飞着的雪鹞一个转折,轻轻落到了他的肩上,转动着黑豆一样的眼珠!
他紧抿着唇,没有回答,只有风掠起蓝色的长发。
““唉……”他叹了口气——幸亏药师谷里此刻没有别的江湖人士,否则如果这一幕被人看到,只怕他和薛紫夜都会有麻烦。!
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
“虽然,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、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。。
过了一炷香时分,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冰下那个封冻的少年,一直微笑的脸上掠过一刹的叹息。缓缓俯下身,竖起手掌,虚切在冰上。仿佛有火焰在他手上燃烧,手刀轻易地切开了厚厚的冰层。!
明白它是在召唤自己跟随前来,妙风终于站起身,踉跄着随着那只鸟儿狂奔。。
“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,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,苍穹灰白,天地无情,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,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,久久不寐。。
而这个人,居然在八年内走遍天下,一样一样都拿到手了。。
““不!不用了。”他依然只是摇头,然而语气却渐渐松了下去,只透出一种疲惫。!
在她将他推离之前,妙风最后提了一口气,翻身抱着她稳稳落到了天门之前。。
“你说什么?”薛紫夜脸色瞬间苍白,拼命压低了声音,语音却不停颤抖,“你刚才说什么?当年摩迦……摩迦一族的血案,是教王做的?!”。
““谢谢你。”他说,低头望着她笑了笑,“等沫儿好了,我请你来临安玩,也让他认识一下救命恩人。”。
六道轮回,众生之中,唯人最苦。……
然而,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,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
然而那样可怖的剧毒一沾上舌尖,就迅速扩散开去,薛紫夜语速越来越慢,只觉一阵眩晕,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跌倒。她连忙从怀里倒出一粒碧色药丸含在口里,平息着剧烈侵蚀的毒性。
“雅弥!”薛紫夜脸色苍白,再度脱口惊呼,“躲啊!”。
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,就开始长久沉默。霍展白没有说话,拍开了那一瓮藏酒,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,直至酩酊。。
““啊!你、你是那个——”教王看着这个女人,渐渐恍然,“善蜜公主?”。
““夏之日,冬之夜,百岁之后,归于其居。。
“明介,你终于都想起来了吗?”薛紫夜低语,“你知道我是谁了吗?”!
“他重新把手放到了药枕上,声音带着可怕的压迫力:“那么,有劳薛谷主了。”……”
“妙风不明白她的意思,只是微笑。。
薛紫夜静静坐了许久,霍然长身立起,握紧了双手,身子微微颤抖,朝着春之庭那边疾步走了出去——一定要想出法子来,一定要想出法子来!。
她拿着手绢,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,温柔而妥帖,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。!
“……那就好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