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，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，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，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，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，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，只要他活着一日，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

    门外有浩大的风雪，从极远的北方吹来，掠过江南这座水云疏柳的城市。

    “不要担心，我立刻送你回药师谷。”妙风看到那种诡异的颜色，心里也隐隐觉得不详，“已经快到乌里雅苏台了——你撑住，马上就可以回药师谷了！”。

    “好，我带你出去。但是，你要臣服于我，成为我的瞳，凌驾于武林之上，替我俯视这大千世界、芸芸众生。你答应吗——还是，愿意被歧视、被幽禁、被挖出双眼一辈子活在黑暗里？”。

    ““廖前辈。”霍展白连忙伸臂撑住门，“是令徒托我传信于您。”！”

    然而其中蕴藏的暗流，却冲击得薛紫夜心悸，她的手渐渐颤抖：“那么这一次、这一次你和霍展白决斗，也是因为……接了教王的命令？”。

    而且，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。无论多凶狠的病人，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。！

    “老五？！”

    徐重华看到他果然停步，纵声大笑，恶狠狠地捏住卫风行咽喉：“立刻弃剑！我现在数六声，一声杀一个！”

    “魔教的，再敢进谷一步就死！”心知今晚一场血战难免，他深深吸了口气，低喝，提剑拦在药师谷谷口。。

    “若不能杀妙风，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从今天开始，徐沫的病，转由我负责。”！

    长安的国手薛家，是传承了数百年的杏林名门，居于帝都，向来为皇室的御用医生，族里的当家人世代官居太医院首席。然而和鼎剑阁中的墨家不同，薛家自视甚高，一贯很少和江湖人士来往，唯一的先例，只听说百年前薛家一名女子曾替听雪楼主诊过病。。

    旋雪还是那样大，然而风里却传来了隐约的银铃声，清脆悦耳。铃声从远处的山谷里飘来，迅疾地几个起落，到了这一片雪原上。。

    “这一瞬的妙风仿佛换了一个人，曾经不惊飞蝶的身上充满了令人无法直视的凛冽杀气。脸上的笑容依旧存在，但那种笑，已然是睥睨生死、神挡杀神的冷笑。！

    重重的帘幕背后，醍醐香萦绕，那个人还在沉沉昏睡。！

    “小姐，早就备好了！”绿儿笑吟吟地牵着一匹马从花丛中转出来。

    “那一场酒究竟喝了多久，霍展白已经记不得了。醒来的时候，夜色已经降临，风转冷，天转暗，庭里依稀有雪花落下。旁边的炉火还在燃烧，可酒壶里却已无酒。桌面上杯盏狼藉，薛紫夜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同侧的榻上，正趴在案上熟睡。！

    “呵……”她低头笑了笑，“哪有那么容易死。”。

    “那里，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。。

    绿儿她们已经被打发去了秋之苑，馆里其他丫头都睡下了，她没有惊动，就自己一个人。

    “暴雨梨花针？”他的视线落到了她腰侧那个空了的机簧上，脱口低呼。！

    瞳有些怔住了，隐约间脑海里又有各种幻象泛起。。

    “真是愚蠢啊……这些家伙，怎么可以信任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？。

    南宫老阁主前去药师谷就医的时候，新任盟主尽管事务繁忙，到底还是陪了去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，手下意识地收紧：“教王？”！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霍展白一惊抬头，“瞳成了教王？你怎么知道？”。

    “看得见影子了吗？”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，问。。

    “迎娶青楼女子，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，而这个胡商却是肆无忌惮地张扬，应该是对柳非非宠爱已极。老鸨不知道收了多少银子，终于放开了这棵摇钱树，一路干哭着将蒙着红盖头的花魁扶了出来。。

    “咔啦”一声，水下的人浮出了水面。……

    她奔到了玉座前，气息甫平，只是抬起头望着玉座上的王者，平平举起了右手，示意。

    “让我看看他！快！”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，用力撑起了身子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妙风微笑，“在遇到教王之前，我不被任何人需要。”。

    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，拿走了那个药囊，转身扶起妙风。。

    “——那，是克制这种妖异术法的唯一手段。。

    “无法遗忘，只待风雪将所有埋葬。。

    他微微侧头，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，叹了一口气。！

    “荆棘覆盖着藤葛，蔹草长满了山。我所爱的人埋葬在此处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两条人影风一样地穿行在皑皑白雪之中，隐约听得到金铁交击之声。远远看去，竟似不分上下。教王一直低着头，没有去与对手视线接触，而只是望着瞳肩部以下部分，从他举手投足来判断招式走向。。

    冰层在一瞬间裂开，利剑直切冰下那个人的脸。。

    妙风微微一惊，顿住了脚步，旋即回手，将她从雪地上抱起。！

    廖青染从马车里悠悠醒来的时候，就听到了这一首《葛生》，不自禁地痴了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