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之夜，夏之日。百岁之后，归于其室。

    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，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。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，很快就开始站不稳，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。

    “你尽管动手。”瞳击掌，面无表情地发话，眼神低垂，凝视着手里一个羊脂玉小瓶——那，还是那个女子临去时，留给他的最后纪念。。

    ——这个女人，一定是在苦等救星不至，眼睁睁看着唯一儿子死去后，绝望之下疯狂地喝下了这种毒药，试图将自己的性命了结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，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：“不说这些。喝酒！”！”

    死了？！瞳默然立于阶下，单膝跪地等待宣入。。

    “嘎——嘎——”忽然间，半空传来鸟类的叫声。！

    没错……这次看清楚了。

    是的，那是谎言。她的死，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。

    他说得很慢，说一句，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，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。。

    热泉边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，却是极其沉默凝滞。。

    “大片的雪花穿过冷杉林，无声无息地降落，转瞬就积起了一尺多深。那些纯洁无瑕的白色将地上的血迹一分一分掩盖，也将那横七竖八散落在林中的十三具尸体埋葬。！

    还是，只是因为，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，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？。

    旋愚蠢！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，不惜抛妻弃子，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？笑话——什么正邪不两立，什么除魔卫道，他要的，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，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！。

    “廖青染转过身，看了一眼灵柩中用狐裘裹起的女子，在笛声里将脸深深埋入了手掌，隐藏了无法掩饰的悲伤表情——她……真是一个极度自私而又无能的师傅啊！！

    “沫儿的药，明天就能好了吧？”然而，此刻他开口问。！

    十二年后，在荒原雪夜之下，宿命的阴影重新将他笼罩。

    “黑夜里，她看到了一双妖诡的眼睛，淡淡的蓝和纯正的黑，闪烁如星。！

    薛紫夜一时语塞。。

    “他来不及多想，瞬间提剑插入雪地，迅速划了一个圆。。

    “知道。”黑夜里，那双妖诡的眼睛霍然焕发出光来，“各取所需，早点完事！”。

    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，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，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，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。！

    他默然点头，缓缓开口：“以后，我不会再来这里了。”。

    ““不可能！她不可能骗我……我马上回去问她。”霍展白脸色苍白，胡乱地翻着桌上的奇珍异宝，“你看，龙血珠已经不在了！药应该炼出来了！”。

    ——星圣女娑罗只觉得心惊：瞳执掌修罗场多年，培养了一批心腹，此刻修罗场的杀手精英们，居然都无声无息地集结在了此处？。

    ““是。”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，“有劳廖前辈了。”！

    所有的剑，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。。

    那个在乌里雅苏台请来的车夫，被妙风许诺的高昂报酬诱惑，接下了这一趟风雪兼程的活儿，走了这一条从未走过的昆仑之旅。。

    “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，已经完全失明了。。

    不远处，是夏之园。……

    “妙水！”倒在地上的薛紫夜忽然一震，努力抬起头来，厉声道，“你答应过我不杀他们的！”

    “你的手，也要包扎一下了。”廖青染默然看了他许久，有些怜悯。

    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，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，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，西昆仑的雪罂子……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，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。。

    冬之夜，夏之日。百岁之后，归于其室。。

    “牢外，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，惊破了两人的对话。。

    “梅花如雪而落，梅树下，那个人对着她笑着举起手，比了一个猜拳的手势。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他说，低头望着她笑了笑，“等沫儿好了，我请你来临安玩，也让他认识一下救命恩人。”！

    “望着阖上的门，他忽然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姐姐，我是来请你原谅的，”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，喃喃低语，“一个月之后，‘血河’计划启动，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！”。

    霍展白只听得好笑：“见鬼，瞳，听你说这样的话，实在是太有趣了。”。

    南宫老阁主站在一旁，惊愕地看着。！

    “见死不救？”那个女子看着他，满眼只是怜悯，“是的……她已经死了。所以我不救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