侍女们吃惊地看着大氅里裹着的那具尸体,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——这、这不是湖下冰封的那个少年吗?多少年了,如今,谷主居然将他从冰下挖了出来?
顿了顿,他补充:“我是从修罗场里出来的——五百个人里,最后只有我和瞳留了下来。其余四百九十八个,都被杀了。”
“我有儿子?”他看着手里的剑,喃喃——他受命前来昆仑卧底时,那个孩子还在母亲的腹中。直到夭折,他竟是没能看上一眼!。
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……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,已经完全失明了。。
“她平静地说着,声音却逐渐迟缓:“所以说,七星海棠并不是无药可解……只是,世上的医生,大都不肯舍了自己性命……”!”
“呵。”他笑了笑,“被杀?那是最轻的处罚。”。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!
霍展白一时间怔住,不知如何回答——是的,那个家伙当时明明可以取走薛紫夜性命,却在最后一瞬侧转了剑,只是用剑身将她击昏。这对于那个向来不留活口的修罗场第一杀手来说,的确是罕见的例外。
“秋水她……”他忍不住开口,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。
他也曾托了瞳,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,却一无所获――他终于知道,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。。
霍展白也望着妙风,沉吟不决。。
““风,”不可思议地看着阶下长跪不起的弟子,教王眼神凝聚,“你说什么?”!
“瞳公子,”门外有人低声禀告,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,“八骏已下山。”。
旋“有医生吗?”他喘息着停下来,用着一种可怕的神色大声问,“这里有医生吗?”。
“薛紫夜手里拈着一根尖利的银针,眼神冷定,如逆转生死的神。!
这个声音……是紧随自己而来的妙空使?!!
霍展白一惊,沉默着,露出了苦笑。
“那个叫雅弥的弟子不但天资聪颖,勤奋好学,医术进步迅速,更难得的是脾气极好,让受够了上一任谷主暴躁脾气的病人们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。!
黑暗中潜行而来的女子蓦然一震,手指停顿:“明介?”。
“那,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。。
很多年了,他们相互眷恋和倚赖,在每一次孤独和痛苦的时候,总是想到对方身畔寻求温暖——这样的知己,其实也足可相伴一生吧?。
她的笔尖终于顿住,在灯下抬眼看了看那个絮絮叨叨的人,有些诧异。!
室内药香馥郁,温暖和煦,薛紫夜的脸色却沉了下去。。
“风雪如刀,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,忽然间眼前一黑。。
然而被长老们阻拦,徐重华最终未能如愿入主鼎剑阁,性格偏狭激烈的他一怒之下杀伤多名提出异议的长老,叛离中原投奔魔教大光明宫。。
“绿洲乌里雅苏台里柳色青青,风也是那样的和煦,完全没有雪原的酷烈。!
这个惫懒的公子哥儿,原来真的是有如此本事。。
大雪里有白鸟逆风而上,脚上系着的一方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扬。。
“她在黑夜里拥抱着瞳,仿佛拥抱着多年前失去的那个少年,感觉他的肩背控制不住地颤抖。这个神经仿佛铁丝一样的绝顶杀手,情绪在刹那间完全崩溃。。
走出夏之园,冷风夹着雪吹到了脸上,终于让他的头脑冷了下来。他握着手里那颗血红色的珠子,微微冷笑起来,倒转剑柄,“咔”的一声拧开。……
暮色初起的时候,霍展白收拾好了行装,想着明日便可南下,便觉得心里一阵轻松。
“铛铛铛!”转眼间,第四把剑也被钉上了横梁。
然而一睁眼,就看到了妙风。。
车内有人失声痛哭,然而车外妙风却只是横笛而吹,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大喜或者大悲,平静如一泓春水。他缓缓策马归去,穿过了乌里雅苏台的万千垂柳,踏上克孜勒荒原。。
“提到药师谷,霍展白眼里就忍不住有了笑意:“是,薛谷主医术绝顶,定能手到病除。”。
“八年来,至少有四年他都享受到了这种待遇吧?。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!
“瞳术?这……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瞳术?!……”
“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然而在这个下着雪的夜里,在终将完成多年心愿的时候,他却忽然改变了心意。。
他往后微微退开一步,离开了璇玑位——他一动,布置严密的剑阵顿时洞开。!
霍展白忽然间有些愤怒——虽然也知道在这样的生死关头,这种愤怒来的不是时候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