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醒来，已然是在暖阁内。

    天亮的时候，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，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

    她习惯了被追逐，习惯了被照顾，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，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，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，那么，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。

    听了许久，她示意侍女撩开马车的帘子，问那个赶车的青年男子：“阁下是谁？”。

    “妙风面上虽然依旧有微笑，但眼里也露出了忧虑之色。！”

    这个女子，便是雅弥不惜一切也要维护的人吗？她改变了那个心如止水没有感情的妙风，将过去的雅弥从他内心里一点点地唤醒。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看到瞳已然消失，妙风这才俯身解开了薛紫夜双腿上的穴道。！

    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。

    “呵。”徐重华却只是冷笑。

    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，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。而他，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，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，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低眼，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，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——。

    ““风，”教王看着那个无声无息进来的人，脸上浮出了微笑，伸出手来，“我的孩子，你回来了？快过来。”！

    “她……她……”霍展白僵在那里，喃喃开口，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。。

    旋风更急，雪更大。。

    “那个少年沉浮在冰冷的水里，带着永恒的微笑，微微闭上了眼睛。！

    剑一入手，心就定了三分——像他这样的人，唯一信任的东西也就只有它了。！

    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，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：“拿去！”

    “这样熟悉的眼神……是、是——！

    他的脸色忽然苍白——。

    “那些石头在谷口的风里，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滚动，地形不知不觉地在变化，错综复杂——传说中，药师谷的开山祖师原本是中原一位绝世高手，平生杀戮无数，暮年幡然悔悟，立志赎回早年所造的罪孽，于是单身远赴极北寒荒之地，在此谷中结庐而居，悬壶济世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皱了皱眉头，向四周看了一下：“瞳呢？”。

    “夜里很冷，”身后的声音宁静温和，“薛谷主，小心身体。”！

    “咕？”雪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，用喙子将脚上的那方布巾啄下来，叼了过去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，她却终究还是死在了他面前。。

    在他说出第三个“滚”字之前，簌簌一声响，一滴泪水落在了他脸上，炽热而湿润。那一瞬间，所有骄傲和自卑的面具都被烫穿。。

    ““我自然知道，”雅弥摇了摇头，“我原本就来自那里。”！

    那些……那些都是什么？黑暗的房间……被铁链锁着的双手……黑夜里那双清澈的双眸，静静凝视着他。血和火燃烧的夜里，两个人的背影，瞬间消失在冰面上。。

    “哈。”薛紫夜忍不住笑了一下——这样的明介，还真像十二年前的少年呢。然而笑声未落，她毫不迟疑地抬手，一支银针闪电般激射而出，准确地扎入了肋下的穴道！。

    ““这个自然。”教王慈爱地微笑，“本座说话算话。”。

    廖谷主沉默了许久，终于缓缓点头——……

    薛紫夜望着他，只觉得全身更加寒冷。原来……即便是医称国手，对于有些病症，她始终无能为力——比如沫儿，再比如眼前这个人。

    然而，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，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。

    妙风跟在她后面，轻得听不到脚步声。。

    那一剑从左手手腕上掠过，切出长长的伤口。。

    “唯有，此刻身边人平稳的呼吸才是真实的，唯有这相拥取暖的夜才是真实的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那双睁开的眼睛里，却没有任何神采，充斥了血红色的雾，已然将瞳仁全部遮住！醒来的人显然立刻明白了自己目下的境况，带着凌厉的表情在黑暗中四顾，哑声：“妙水？”。

    如今，又是一年江南雪。！

    “屏风后，秋水音刚吃了药，还在沉沉睡眠——廖谷主的方子很是有效，如今她的病已然减轻很多，虽然神志还是不清楚，有些痴痴呆呆，但已然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大哭大闹，把每一个接近的人都当做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前任谷主廖青染重返药王谷执掌一切，然而却从不露面，凡事都由一个新收的弟子打点。。

    妙风微微一怔：那个玉佩上兰草和祥云纹样的花纹，似乎有些眼熟。。

    这，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！

    她拿着手绢，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，温柔而妥帖，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