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越来越大,几乎已齐到了马膝,马车陷在大雪里,到得天黑时分,八匹马都疲惫不堪。心知再强行催促,骏马多半便要力尽倒地。妙风不得已在一片背风的戈壁前勒住了马,暂时休息片刻。
“你这一次回来,是来向我告别的吗?”她却接着说起了刚才的话头,聪明如她,显然是早已猜到了他方才未曾说出口的下半句。
刚刚是立春,江南寒意依旧,然而比起塞外的严酷却已然好了不知多少。。
他一直知道她是强悍而决断的,但却还不曾想过,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女子竟然就这样孤身一人,以命换命地去挑战那个天地间最强的魔头!。
““雅弥。”薛紫夜不知所以,茫然道,“他的本名——你不知道吗?”!”
“而我……而我非常抱歉——我没能保住薛谷主的性命。”。
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!
那里,隐约遍布着隆起的坟丘,是村里的坟场。
“让我看看他!快!”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,用力撑起了身子。
然而,走不了三丈,他的眼神忽然凝聚了——。
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,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:“拿去!”。
“妙风大吃一惊:教王濒死的最后一击,一定是将她打成重伤了吧?!
雪花如同精灵一样扑落到肩头,顽皮而轻巧,冰冷地吻着他的额头。妙风低头走着,压制着体内不停翻涌的血气,唇角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——是的,也该结束了。等明日送她去见了教王,治好了教王的病,就该早早地送她下山离去,免得多生枝节。。
旋他躺在茫茫的荒原上,被大雪湮没,感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也逐渐变得空白一片。。
“是谁……是谁将他毁了?是谁将他毁了!!
霍展白顿住酒杯,看向年轻得教王,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,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!
在他抬头的瞬间,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
“两人默然相对了片刻,忽地笑了起来。!
“圣火令?!”薛紫夜一眼看到,失声惊呼。。
“向北、向北、向北……狂风不断卷来,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,一望无际——那样的苍白而荒凉,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。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,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。尽管如此,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,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。。
霜红没有阻拦,只是看着他一剑剑砍落,意似疯狂,终于掩面失声:如果谷主不死……那么,如今的他们,应该是在梅树下再度聚首,把盏笑谈了吧?。
“这是金杖的伤!”她蓦然认了出来,“是教王那个混账打了你?”!
难道……是他?。
“他们要覆灭这里的一切!。
他的面容宁静而光芒四射,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然从他身体里抽离,远远地超越在这个尘世之外。。
““从来没见过小姐睡得这样安静呢……”跟了薛紫夜最久的霜红喃喃,“以前生了再多的火也总是嚷着冷,半夜三更的睡不着,起来不停地走来走去——现在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。”!
“……”薛紫夜低下头去,知道宁婆婆的医术并不比自己逊色多少。。
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。
““那……廖前辈可有把握?”他讷讷问。。
然而才五岁的他实在恐惧,不要说握刀,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。……
瞳在风里侧过头,望了冰下的那张脸片刻,眼里有无数种色彩一闪而过。
原来是这样……原来是这样!是真的。药师谷里小夜提及的那些往事,看到的那双清澈眼睛和冰下的死去少年,原来都是真的!她就是小夜……她没有骗他。
“我来。”妙风跳下车,伸出双臂接过,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——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,久无人居住,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。风呼啸而过,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。。
乌里雅苏台驿站的小吏半夜出来巡夜,看到了一幅做梦般的景象:。
“柳非非怔了一下,仿佛不相信多年的奔波终于有了一个终点,忽地笑了起来:“那可真太好了——记得以前问你,什么时候让我赎身跟了你去?你说‘那件事’没完之前谈不上这个。这回,可算是让我等到了。”。
““雅弥!”薛紫夜脱口惊呼,心胆欲裂地向他踉跄奔去。。
世人都知道他痴狂成性,十几年来对秋水音一往情深,虽伊人别嫁却始终无怨无悔。然而,有谁知道他半途里却早已疲惫,暗自转移了心思。时光水一样地退去了少年时的痴狂,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料着昔日的恋人,却已不再怀有昔时的狂热爱恋。!
“然而,刚刚转过身,她忽然间就呆住了。……”
“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,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,更不可大意。。
那个年轻的教王没有说一句话,更没有任何的杀气,只是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坐下,自顾自地抬手拿起酒壶,注满了自己面前地酒杯――然后,拿起,对着他略微一颔首,仰头便一饮而尽。。
是假的……是假的!就如瞳术可以蛊惑人心一样,她也在用某种方法试图控制他的记忆!!
“好!”看了霍展白片刻,瞳猛然大笑起来,拂袖回到了黑暗深处,“你们可以走了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