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默然地坐下,任凭她开始检查他的双眼和身体上的各处伤口——他没有注意她在做什么,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八处大穴已然被逐步封住,完全不能动弹。他只是极力睁大眼睛,想看清楚她的模样。十二年不见了……今夜之后,或者就是至死不见。
刚刚的梦里,她梦见了自己在不停地奔逃,背后有无数滴血的利刃逼过来……然而,那个牵着她的手的人,却不是雪怀。是谁?她刚刚侧过头看清楚那个人的脸,脚下的冰层却“咔嚓”一声碎裂了。
“知道了。”她拉下脸来,不耐烦地摆出了驱逐的姿态。。
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。
““风,”教王蹙了蹙眉,“太失礼了,还不赶快解开薛谷主的穴?”!”
药师谷……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下,他却忽然微微一怔。。
——只不过那个女人野蛮得很,不知道老阁主会不会吃得消?谷中的白梅也快凋谢了吧?只希望秋水的病早日好起来,他也可以脱身去药师谷赴约。!
然后,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。一次,或者两次——每次来,都会请她出来相陪。
房间里忽地变得漆黑,将所有的月光雪光都隔绝在外。
“那就好……”霍展白显然也是舒了口气,侧眼望了望榻上的人,眼里带着一种“看你还玩什么花样”的表情,喃喃道,“这回有些人也该死心了。”。
妙风不知是何时醒来的,然而眼睛尚未睁开,便一把将她抱起,从马背上凭空拔高了一丈,半空中身形一转,落到了另一匹马上。她惊呼未毕,已然重新落地。。
““什么?”妙风一震,霍然抬头。只是一瞬,恳求的眼神便变转为狂烈的杀意,咬牙,一字一句吐出:“你,你说什么?你竟敢见死不救?!”!
妙风深深鞠了一躬:“是本教教王大人。”。
旋“不睡了,”她提了一盏琉璃灯,往湖面走去,“做了噩梦,睡不着。”。
“自己……原来也是一个极自私懦弱的人吧?!
“嗯。”薛紫夜挥挥手,赶走了肩上那只鸟,“那准备开始吧。”!
“明年,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。”瞳再大醉之后,说出了那样一句话。
““哎呀!”霍展白大叫一声,从床上蹦起一尺高,一下子清醒了。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只扁毛畜生,然而雪鹞却毫不惧怕地站在枕头上看着他,咕咕地叫,不时低下头,啄着爪间抓着的东西。!
“年轻时拼得太狠,老来就有苦头吃了……没办法啊。”南宫老阁主摇头叹息,“如今魔宫气焰暂熄,拜月教也不再挑衅,我也算是挑了个好时候退出……可这鼎剑阁一日无主,我一日死了都不能安息啊。”。
“是的,那是谎言。她的死,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。。
妙风对着她微一点头,便不再多耽搁,重新掠出车外,长鞭一震,催动马车继续向西方奔驰而去——已然出来二十天,不知大光明宫里的教王身体如何?。
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!
薛紫夜在夜中坐起,感到莫名的一阵冷意。。
“怎么会变成这样?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。
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,鹅毛一样飘飞,落满了他们两个人全身。风雪里疾驰的马队,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开了漫天的白色。。
“她必须靠着药物的作用来暂时抑制七星海棠的毒,把今日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!!
那些石头在谷口的风里,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滚动,地形不知不觉地在变化,错综复杂——传说中,药师谷的开山祖师原本是中原一位绝世高手,平生杀戮无数,暮年幡然悔悟,立志赎回早年所造的罪孽,于是单身远赴极北寒荒之地,在此谷中结庐而居,悬壶济世。。
“呵,”灯火下,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,“不愧是霍七公子。”。
““你以为我会永远跪在你面前,做一只狗吗?”瞳凝视着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,眼里闪现出极度的厌恶和狠毒,声音轻如梦呓,“做梦。”。
可此刻,怎么不见妙风?……
失去了支撑,他沉重地跌落,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。
绿儿终于回过神来,暴怒:“居然敢算计小姐?这个恩将仇报的家伙!”
“妙风?”瞳微微一惊。。
那曲子散入茏葱的碧色中,幽深而悲伤。。
“他忽然一个踉跄,露出了痛苦的表情。。
“薛紫夜站在牢狱门口望着妙水片刻,忽然摊开了手:“给我钥匙。”。
——第一次,他希望自己从未参与过那场杀戮。!
“——雪域绝顶上,居然还藏着如此庞大的世界!……”
“他惊讶地看到一贯冷静的她滚倒在酒污的桌子上,时哭时笑,喃喃自语,然而他却什么也听不懂。他想知道她的事情,可最终说出的却是自己的往日——她是聪明的,即便是方才偶尔的划拳输了,被他提问的时候,她都以各种方法巧妙地避了开去。。
“唉,那么年轻,就出来和人搏命……”他叹息了一声,剑尖如灵蛇一般探出,已然连续划开了对方身上的内外衣衫,剑锋从上到下地掠过,灵活地翻查着他随身携带的一切。。
他对谁都温和有礼,应对得体,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,他只是笑笑,说: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,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,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,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!
他站住了脚,回头看她。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