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……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？”薛紫夜轻轻问，眼神却渐渐凝聚。

    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。

    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，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：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，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，已然逐步淡去，再也无法记忆。。

    何况……他身边，多半还会带着那个药师谷不会武功的女人。。

    “霜红压低声音，只细声道：“谷主还说，如果她不能回来，这酒还是先埋着吧。独饮容易伤身。等你有了对饮之人，再来——”！”

    那个叫雅弥的弟子不但天资聪颖，勤奋好学，医术进步迅速，更难得的是脾气极好，让受够了上一任谷主暴躁脾气的病人们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。。

    他和她，谁都不能放过谁。！

    是马贼！

    廖青染笑了起来：“当然，只一次——我可不想让她有‘反正治不好也有师傅在’的偷懒借口。”她拿起那支簪子，苦笑：“不过那个丫头向来聪明好强，八年来一直没动用这个信物，我还以为她的医术如今已然天下无双，再无难题——不料，还是要动用这支簪了？”

    一个人坐在黑暗里，瞳的眼睛又缓缓合起。。

    然而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，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。。

    “将瞳重新放回了榻上，霜红小心地俯下身，探了探瞳的头顶，舒了口气：“还好，金针没震动位置。”！

    “快走吧！”薛紫夜打破了他的沉思，“我要见你们教王！”。

    旋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，刹那间，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。

    ““不可能！”霍展白死死盯着桌上的药，忽地大叫，“不可能！我、我用了八年时间，才……”！

    瞳的手缓缓松开，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。！

    那一眼之后，被封闭的心智霍然苏醒过来。她唤醒了在他心底里沉睡的那个少年雅弥，让他不再只是一柄冰冷的利剑。

    “脚下又在震动，身后传来剧烈的声响，是乐园里的玉楼金阙、玉树琼花在一片片地坍塌——这个秘密的销金窟本是历代教王的秘密乐园，此刻也将毁于一旦了。多少荣华锦绣，终归尘土。！

    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，妙空唇角带着冷笑。。

    “过了一炷香时分，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，缓缓睁开了眼睛。。

    只是在做梦——如果梦境也可以杀人的话。这个全身是伤泡在药汤里的人，全身在微微发抖，脸上的表情仿佛有无数话要说，却被扼住了咽喉。。

    “你的内力恢复了？”霍展白接了一剑，随即发现了对方的变化，诧然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的眼睛忽然凝滞了——这是？。

    “沉默许久，妙风忽地单膝跪倒：“求教王宽恕！”。

    那里，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。。

    “看着对方狂乱的眼神，她蓦然觉得惊怕，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，喃喃：“我救不了她。”！

    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：“大路朝天，各走一边。”。

    到了庭前阶下，他的勇气终于消耗殆尽，就这样怔怔凝望着那棵已然凋零的白梅——那只雪白的鸟儿正停在树上，静静地凝视着他，眼里充满了悲伤。。

    “瞳有些怔住了，隐约间脑海里又有各种幻象泛起。。

    “明介，”她攀着帘子，从缝隙里望着外面的秋色，忽然道，“把龙血珠还我，可以吗？”……

    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，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。

    “脸上尚有笑容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很慢，说一句，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，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。。

    “好！”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，“五年内，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！”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强自压住了口边的惊呼，看着露出来的后背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，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，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，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，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，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。

    “瞳！”刹那间，两人同时惊呼。！

    “妙风望着那颗珠子，知道乃是极珍贵的药，一旦服下就能终结自己附骨之蛆一样发作的寒毒。然而，他却只是微笑着，摇了摇头：“不必了。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夏浅羽他们的伤，何时能恢复？”沉默中，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。。

    “瞳？”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，手不离剑。。

    “请妈妈帮忙推了就是。”柳非非掩口笑。！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。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，双肩激烈地发抖，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，却终于无法掩饰，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