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展白一时间怔住,不知如何回答——是的,那个家伙当时明明可以取走薛紫夜性命,却在最后一瞬侧转了剑,只是用剑身将她击昏。这对于那个向来不留活口的修罗场第一杀手来说,的确是罕见的例外。
“再见,七公子。”瞳的手缓缓靠上了自己的咽喉,眼里泛起一丝妖异的笑,忽然间一翻手腕,凌厉地向内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!
薛紫夜乍然一看,心里便是一怔:这位异族女子有着暗金色的波浪长发,肌肤胜雪,鼻梁高挺,嘴唇丰润,一双似嗔非嗔的眼眸顾盼生情——那种夺人的丽色,竟是比起中原第一美人秋水音来也不遑多让。。
他,是一名双面间谍?!。
“没留意到他迅速温暖起来的表情,南宫老阁主只是低头揭开茶盏,啜了一口,道:“听人说薛谷主近日去世了,如今当家的又是前任的廖谷主了——也不知道那么些年她都在哪里藏着,徒儿一死,忽然间又回来了,据说还带回一个新收的徒……”!”
然而妙风沉默地低着头,也不躲,任凭金杖击落在背上,低哼了一声,却没有动一分。。
妙空的身影,也在门口一掠而过。!
她匍匐在冰面上,静静凝望着,忽然间心里有无限的疲惫和清醒——雪怀,我知道,你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……在将紫玉簪交给霍展白开始,我就明白了。但是,死者已矣,活着的人,我却不能放手不管。我要离开这里,穿过那一片雪原去往昆仑了……或许不再回来。
“雪怀……”薛紫夜喃喃叹息,揭开了大氅一角,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,“我们回家了。”
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馥郁的香气,妖媚神秘,即便是作为医者的她,都分辨不出那是由什么植物提炼而成——神秘如这个女人的本身。。
“大人的病是练习寒性内功不当、走火入魔引起,至今已然一个月又十七天。”只是搭了一会儿脉,她便迅速书写着医案,神色从容地侃侃而谈,“气海内息失控外泻,三焦经已然瘫痪。全身穴道鼓胀,每到子夜时分便如万针齐刺,痛不欲生——是也不是?”。
““真的是你啊……”那个人喃喃自语,用力将她抱紧,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如雪一样融化,“这是做梦吗?怎么、怎么一转眼……就是十几年?”!
“……”妙风想去看怀里的女子,然而不知为何只觉得胆怯,竟是不敢低头。。
旋在他不顾一切地想挽回她生命的时候,她为什么要自行了断?为什么!。
““哦。”瞳轻轻吐了一口气,“那就好。”!
唉……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、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,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——咬了一口软糕,又喝了一口药酒,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。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,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——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,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。!
霍展白应声抬头,看到了门楣上的白布和里面隐隐传出的哭声,脸色同时大变。
“然而才五岁的他实在恐惧,不要说握刀,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。!
——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,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。。
“别去!别去——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,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。凝聚了仅存的神志,他抬头看过去,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——。
他和她,谁都不能放过谁。。
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,眼神悲哀而平静。!
薛紫夜醒来的时候,一只银白色的夜光蝶正飞过眼前,宛如一片飘远的雪。。
““圣火令?!”薛紫夜一眼看到,失声惊呼。。
他说什么?他说秋水是什么?。
“王姐……王姐要杀我!!
“六哥!”本来当先的周行之,一眼看到,失声冲入。。
死了?!瞳默然立于阶下,单膝跪地等待宣入。。
“她又望了望西方的天空,眉间的担忧更深——明介,如今又是如何?就算是他曾经欺骗过她、伤了她,但她却始终无法不为他的情况担忧。。
“快!”霍展白瞬间觉察到了这个细微的破绽,对身边的卫风行断喝一声,“救人!”……
——难道,二十年前那一幕又要重演了吗?
手拍落的瞬间,“咔啦啦”一声响,仿佛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,整个大殿都震了一震!
瞳表情漠然——自从知道中的是七星海棠之毒后,他就没想过还能活下去。。
妙水凝视着她,眼神渐渐又活了起来:“够大胆啊。你有把握?”。
“霍展白也望着妙风,沉吟不决。。
“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,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,摔落雪地。。
“……”妙风在这样的话语之下震了一震,随即低声:“是。”!
“死神降临了。血泼溅了满天,满耳是族人濒死的惨叫,他吓得六神无主,钻到姐姐怀里哇地大哭起来。……”
“他颓然低下头去,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,泪水长滑而落。。
暮色深浓,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,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,忽然有些恍惚:那个女人……如今又在做什么呢?是一个人自斟自饮,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?。
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,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,另一只手探了出来,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,微微在空气里痉挛,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。!
“好险……”薛紫夜脸色惨白,吐出一口气来,“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