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既不想让她知道过去的一切,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曾为保住她而忤逆了教王。他只求她能平安地离开,重新回到药师谷过平静的生活——她还能救回无数条生命,就如他还会葬送无数条一样。
薛紫夜将头埋入双手,很久没有说话。
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,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,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。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,虽只短短一瞬,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。。
“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:“什么?”!”
霍展白皱了皱眉头,向四周看了一下:“瞳呢?”。
雪地上一把长刀瞬间升起,迎着奔马,只是一掠,便将疾驰的骏马居中齐齐剖开!马一声悲嘶,大片的血泼开来,洒落在雪地上,仿佛绽开了妖红的花。!
“瞳公子?”教徒低着头,有些迟疑地喃喃,“他……”
而每个月的十五,他都会从秣陵鼎剑阁赶往临安九曜山庄看望秋水音。
霍展白抬起头,看到了一头冰蓝色的长发,失声道:“妙风?”。
看衣饰,那、那应该是——。
“晨凫忽然大笑起来,在大笑中,他的脸色迅速变成灰白色。!
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。
旋仿佛被击中了要害。瞳不再回答,颓然坐倒,眼神里流露出某种无力和恐惧。脑海里一切都在逐步地淡去,那种诅咒一样的剧毒正在一分一分侵蚀他的神志,将他所有的记忆都消除干净——比如昔日在修罗场的种种,比如多年来纵横西域刺杀的经历。。
““不!”霍展白一惊,下意识地脱口。!
“他……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?”薛紫夜轻轻问,眼神却渐渐凝聚。!
“知道了。”她拉下脸来,不耐烦地摆出了驱逐的姿态。
““你说什么?”薛紫夜脸色瞬间苍白,拼命压低了声音,语音却不停颤抖,“你刚才说什么?当年摩迦……摩迦一族的血案,是教王做的?!”!
“霍展白!”她脱口惊呼,满身冷汗地坐起。。
“然而一低头,便脱口惊呼了一声。。
这一次醒转,居然不是在马车上。她安静地睡在一个炕上,身上盖着三重被子,体内气脉和煦而舒畅。室内生着火,非常温暖。客舍外柳色青青,有人在吹笛。。
“那样,就不太好了。”妙风言辞平静,不见丝毫威胁意味,却字字见血,“瞳会死得很惨,教王病情会继续恶化——而谷主你,恐怕也下不了这座昆仑山。甚至,药师谷的子弟,也未必能见得平安。”!
然而用尽全力,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——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。。
“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,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,脱口:“秋水!”。
自己当年第一次来这里,就是被他拉过来的。。
“他颓然跪倒在雪中,一拳砸在雪地上,低哑地呼号着,将头埋入雪中——冰冷的雪湮没了他滚烫的额头,剧烈的悲怒在心中起伏,狂潮一样交替,然而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样的巨浪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。!
“太晚了啊……你抓不住我了……”昏迷前,憔悴支离的女子抬起手,恶狠狠地掐着他肩上的伤口,“我让你来抓我……可是你没有!你来晚了……。
抬起头,只看到大殿内无数鲜红的经幔飘飞,居中的玉座上,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如飞瀑一样垂落下来——白发苍苍的老者拥着娇媚红颜,靠着椅背对她伸出手来。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,血脉在羊皮纸一样薄脆的皮肤下不停扭动,宛如钻入了一条看不见的蛇。。
““光。”。
那血,遇到了雪,竟然化成了碧色。……
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,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。
薛紫夜一步一步朝着那座庄严森然的大殿走去,眼神也逐渐变得凝定而从容。
醉笑陪君三万场,猛悟今夕何夕。。
太阳从冰峰那一边升起的时候,软轿稳稳地停在了大光明殿的玉阶下,殿前当值的一个弟子一眼看见,便飞速退了进去禀告。。
“想拿它来毒杀教王——不是吗?”。
“那一夜的血与火重新浮现眼前。暗夜的雪纷乱卷来。他默默闭上了眼睛……。
他对着孩子伸出手来:“如果你把一切都献给我的话,我也将给你一切。”!
“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,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,并不为看病,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,独饮几杯,然后离去。陪伴他来去的,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,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。……”
“体内那股操控自如的和煦真气已经渐渐凝滞,到了胸中仿佛被什么堵塞,再也无法上升——沐春风之术一失,如今的他只有平日的三四成功力,一身绝学也被废掉了大半。。
你再不醒来,我就要老了啊……。
然而,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,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。!
看着他转身离去,薛紫夜忽然间惴惴地开口:“明介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