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人还处于噩梦的余波里，来不及睁开眼，就下意识地抓住了可以抓住的东西——他抓得如此用力，仿佛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。她终究没有发作，只是任他握着自己的手，感觉他的呼吸渐渐平定，仿佛那个漫长的噩梦终于过去。

    霍展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，醒过来时，外头已经暮色笼罩。

    那样茫然的回答，在教王听来却不啻于某种威胁。。

    妙风转过了身，在青青柳色中笑了一笑，一身白衣在明媚的光线下恍如一梦。。

    “穿越了十二年，那一夜的风雪急卷而来，带着浓重的血腥味，将他的最后一丝勇气击溃。！”

    ——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，也只有姑且答应了。。

    每一个月，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，白衣长剑，隔着屏风长身而坐，倾身向前，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，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，同样客气地回答着，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！

    “教王既然对外掩饰他的伤情，必然还会如平日那样带着灰獒去山顶的乐园散步，”他望着云雪笼罩的昆仑绝顶，冷冷道，“我先回修罗场的暗界冥想静坐，凝聚瞳力——三日后，我们就行动！”

    雪是不知何时开始下的。

    “沫儿！沫儿！”前堂的秋夫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，飞奔了过来，“你要去哪里？”她的眼神惊惶如小鹿，紧紧拉住了他的手：“别出去！那些人要害你，你出去了就回不来了！”。

    出去散发回天令的霜红还没回来，对方却已然持着十面回天令上门了！。

    “他咬紧了牙，止住了咽喉里的声音。！

    “六弟！”卫风行认出了那是徐重华，连忙冲过去接住。。

    旋教王……明日，便是你的死期！。

    ““妙空！”他站住了脚，简短交代，“教中大乱，你赶快回去主持大局！”！

    “你尽管动手。”瞳击掌，面无表情地发话，眼神低垂，凝视着手里一个羊脂玉小瓶——那，还是那个女子临去时，留给他的最后纪念。！

    她侧过身，望着庭外那一株起死回生的古木兰树，一字一顿道：

    “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，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。！

    七雪？第六夜霍展白在扬州二十四桥旁翻身下马。。

    “不知多久，她先回复了神志，第一个反应便是扑到他的身侧，探了探他的脑后——那里，第二枚金针已经被这一轮激烈的情绪波动逼了出来，针的末尾脱离了灵台穴，有细细的血。

    风雪的呼啸声里，隐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浮动于雪中，凄凉而神秘，渐渐如水般散开，化入冷寂如死的夜色。一直沉湎于思绪中的妙风霍然惊起，披衣来到窗前凝望——然而，空旷的大光明宫上空，漆黑的夜里，只有白雪不停落下。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他携剑低首，随即沿阶悄无声息走上去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翻身上马，将锦囊放回怀里，只觉多年来一桩极重的心事终于了结。放眼望去，忽然觉得天从未有如此之高旷，风从未如此之和煦，不由仰头长啸了一声，归心似箭——当真是“漫卷诗书喜欲狂”啊！。

    ““……”教王默默吸了一口气，没有立刻回答，探询的目光落在妙风身上。。

    “教王闭关失败，走火入魔，又勉力平定了日圣女那边的叛乱，此刻定然元气大伤，”瞳抱着剑，靠在柱子上望着外头灰白色的天空，冷冷道，“狡猾的老狐狸……他那时候已然衰弱无力，为了不让我起疑心，居然还大胆地亲自接见了我。”。

    “第二日，他们便按期离开了药师谷。！

    瞳惊骇地望着冰下那张脸，身子渐渐发抖，忽然间他再也无法支持，手里的银刀落在冰上，双手抱头发出痛苦凄厉的叫喊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，却终究没有回头。。

    “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，霍地低头：“薛谷主！”。

    “霍公子……”霜红忽地递来一物，却是一方手巾，“你的东西。”……

    廖青染叹息了一声，低下头去，不忍看那一双空茫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她努力笑了笑，然而冻僵的身子蓦然失去平衡，从奔驰的马上直接摔了下去！

    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，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？。

    春暖花开的时候，霍展白带领鼎剑阁七剑从昆仑千里返回。。

    “南宫老阁主站在一旁，惊愕地看着。。

    ““谷主！”忽然间，外面一阵慌乱，她听到了绿儿大呼小叫地跑进来，一路摇手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的眼里满含着悲伤的温柔，低下头去轻轻地拍着她：“别怕，不会有事。”然后，他温和却坚决地拉开了她的手，抬起眼示意，旋即便有两位一直照顾秋水音的老嬷嬷上前来，将她扶开。！

    “然而就在那一掌之后，教王却往后退出了一丈之多，最终踉跄地跌入了玉座，喷出一口血来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明介？妙风微微一惊，却听得那个女子在耳边喃喃：。

    雅弥点了点头，微笑道：“这世上的事，谁能想得到呢？”。

    “等回来再和你比酒！”！

    明白她是在临走前布置一个屏障来保护自己，瞳忽地冷笑起来，眼里第一次露出锋锐桀骜的神情。。